笔者取材于越南与美国共同主办的讨论会，关于落叶剂的长期毒性实况报告
前 言
从1983年1月13 ~ 19日，在越南胡志明市召开了“与战争有关的除草剂、落叶剂的国际讨论会”。（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Herbici des and Deffoliants in War）。有“给人类和自然带来长期的影响”这一论题。
除草剂、落叶剂作为化学武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为用于对日本的陆上作战而被研制成功，实际用于战争是1961年在南越。由美军使用落叶剂，此后，大概持续使用达十年之久。后因国际舆论高涨而渐渐中止使用，重又经历了十余个春秋。在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中，落叶剂的目的是使广泛的森林地带遭受生态系统的破坏，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同时还在农民生活的地方，使粮食不能生长，这点还不太为人们所知。在越南，断定有200万人（士兵和农民）直接淋到落叶剂，并且，由于大量的反复撒布落叶剂，混入了众所周知的超毒性物质2，3，7，8-Te-trachlorodibenzo P. -dioxin，略称TCDD，即四氯二苯对二噁英。所以，这次讨论会，TCDD的毒性问题是中心课题。
根据动物实验，这种毒性化合物即使是极微量也有毒性遗传，产生基因突变，还由于具有致畸性，而引起妊娠异常。讨论会的全体到会人员都承认这个事实，那么，对于人类又会怎么样呢？与动物实验相同，在人体中也会产生这些影响吗？究竟产生什么影响？这超过了有史以来的实验知识。把TCDD引入女性体内将会如何呢？在男性身上又会怎样呢？像这样的事情，不管世界科学界如何站在重视动物实验结果的立场，依然有形形色色的见解和不同的议论。与这个主题第一次从正面交手还是在这_次讨论会上，认为在列举的课题中，这个课题集中了最重大的科学意义。如今在越南，这是比任何问题都更亟待解决的课题，因为从遭到TCDD侵害的人们的生活世界中发现了“科学”主题。
主要报告及其讨论
巴黎大学医学系遗传学科的Cung Binh Trung容博士的一系列报告，最引起我的关心。那三篇论文全是以南越槟椥省的三个农村，鲁付村，鲁付安村，坦得恩村（三个村的人口，共二万七千）的居民为对象。在这个地区散布的落叶剂，从1966-1969年，有少到一次多到五次的记录。我这次与去年夏天曾二次到这三个农村之一的鲁付安村访问，从与居民的谈话中得知，在战争中，由于遭受落叶剂的浇淋而有许多中毒症状，不得不暂时离开村庄的人也多了。直到战后，那儿的人们才回到村庄。与往昔一样经营椰子、谷物等农作物，每天人们仍把河鱼当作生活的主食。
Cung Binh Trung博士三篇论文的要点、介绍如下：
论文1《在南越槟椥省，军谅县散布毒性化合物区域的流产及畸形情况》
这个医学调查，从1982年2月至4月，对844个家族以直接面谈的方式进行。追踪槟椥省三个村庄流产及畸胎发生的情况。在流产方面，进行了落叶剂散布前与散布后的比较，又与非散布地区的居民进行了对照。
如表1所示，散布落叶剂后的流产率约相当于散布前的二倍，是11.57 ~ 16.05%。又与对照地区相比较，调查的三个村庄相当于1.5-2.2倍，在统计上都明显地上升了。畸胎的发生率约为散布前的12倍，是1.78%。讨论主要的畸形部位时，发现散布后增加了过去没有的病例。从三所村落调查结果来看，流产率与畸胎发生率上升，这是由于化学战争使毒性化合物污染了自然环境，而诱发居民产生了这种巨大的变异。
论文2《直接淋到在南越散布毒性化合物的居民关于染色体的变化》
从1966 ~ 1969年，在多乐省和槟椥省直接淋到1至5次毒性化合物的居民，调查了男女56人（平均年龄37.8岁），血中白血球的染色体，与没有淋到毒性化合物同地区的居民男女10名（平均年龄37.1岁）相比较。
染色体数的变化如表2所示，主要是染色体的倍数的增多的细胞。通过调查整个细胞上升了0.1%，大大超过平常的0 ~ 0.01%。我们知道，发生癌症时，常常与染色体异常有关，由于染色体数的异常，据说容易引起白血病。又与对照群比较，染色体的构造也异常、发生约4倍多的异常。特别是染色单体，染色体产生断裂，染色单体的交换等等多了。
论文3《关于被南越毒性化合物沾染者的末梢淋巴球的姐妹染色单体的交换》
认1968 ~ 1969年在槟蜘省的落叶剂散布地区，调查淋到毒性化合物的男女10人与他们的5个孩子（内1人畸形儿，全体平均年龄为29.4岁）的末梢淋巴球，把姐妹染色单体的交换率，与非散布落叶剂地区居民对照群男女5人（平均年龄29.2岁）相比较，根据这交换率，能检测出落叶剂对突然变异性的影响。
如表3所示，被落叶剂淋着的一组，与没有淋着落叶剂的一组对照，交换率明显增高。如母亲比父亲高。另外，沾染落叶剂的双亲生的孩子，远比落叶剂散布这年以后生的孩子的姐妹染色单体的交换率高。
像这样的结果，第一，双亲的遗传因子已发生变异；第二，孩子们生长发育的环境中仍有毒性化合物残存，由它的影响，而使孩子发生变异；第三，由于以上两种原因重叠在一起，无论怎样都能断定会发生变异。
根据槟蜘省的三个农村居民妊娠异常的状况看来，通过追踪再次对染色体研究。这个研究结果在P-3分科会上的调查获得很多专家的高度评价。对直接淋到落叶剂的大人和他们的孩子们所观察到的染色体异常，包括有染色单体断裂、染色体断裂、交换、多倍体细胞。Cung. B. T. 博士断言：“通常人们几乎不发生的畸胎及流产的多发，是由于染色体异常的原因”。这个结果被引起重视，P-3分科会的结论，发表了如下的忠告：
（1）为了决定染色体异常和遗传因子突变的种种发生几率，有必要在试管内用生物体研究受多种除草剂沾染的剂量。
（2）为了检测现在及将来世代突变和致癌的效果，有必要继续对落叶剂沾染的人群进行观察。
（3）为促进这方面的研究，有必要成立国际基础研究所之间的协作体制。
Cung. B. T. 博士的论文，是在落叶剂散布的农村根据“生殖疫学”的调查结果而写的。可是无论什么论文，作为妊娠异常之一的葡萄胎（胎儿或脐带等分化，而使胎儿缺少某些成分，绒毛膜呈囊胞状，转致癌发率增高）的多发来看，是一最大特征，世界各国的环境污染地域的居民多发葡萄胎的报告，这种情况还没有。
葡萄胎的发生状况，例如在胡志明市的次知产科医院，经多年的追踪调查，如图1所示。在散布落叶剂前的发生率是0.78%，1976年从2.09%急剧上升到4.54多。在地理状况类似的东南亚国的葡萄胎的发生率大约是0.05 ~ 0.1%，与这数值相比较就能看出它的异常来。这些数字，是该病院从1万3千余例妊娠中得出的。又Nguyen T. N. Phuong的论文是在棋桷省农村调查的，他提出当5 ~ 6岁时被落叶剂大量沾染以后，20岁左右的青年女性多发葡萄胎，这是重要的发现。
以上到现在为止提出的论文，是仅女性或男女共同直接受落叶剂沾染的事例，接着提出报告是仅男性被沾染的事例。
Nguyen Can的论文：《北越关于妊娠的病理学调查》
在北越的三个省的女性（年龄17 ~ 59岁），40，064人，用直接调查的方式进行妊娠异常的追踪调查（表4）。如表4所示，与A组（夫妇共同被沾染落叶剂）比较，B组（仅丈夫为战争中的士兵在南越受到落叶剂的沾染）的流产率明显高、为7，08%。畸胎的发生率同样也是B组高。另一方面，葡萄胎、胎儿死亡率认为两绝没有明显的差别。
Ton Due Lang的论文，试看追踪士兵家族仅丈夫被沾染的情况，如表5所示。与男女都未被沾染的组比较，士兵家族组流产、早产、畸胎的发生率明显高。这两篇论文，在P-2分科会被讨论，获得很高的评价。进行评价的专家们用动物实验，认为“对雄注给予TCDD，它的毒性是否遗传给子孙还是一个未知的领域”。但是，关于这两篇论文后面谈到的仅男性被TCDD沾染，引起毒性遗传的问题，在总结调查报告中记载着。由于考察的重要性，想照原引用P-2分科会的总结报告。
由于受到沾染，经过15年后的实况调查，深感有很多的困难，从越南科学者的7个报告中，我们分科会的参加者深有感慨。中略七个报告中，北越的女性们，由于她们的丈夫在南越被沾染，与对照组比较妊娠异常增大来看，最完善也最使人深有感触，也可以说具有说服力。同样，如今一个报告的结果说明，由于强烈的诱发，特别是流产与死产的增加，不但对被沾染的女性，而且对被沾染的男性与没有受到沾染的女性结婚的情况，也进行了观察。
然而，一般越南先天异常的发生率的数值与其他各国比较还是非常低。原因虽然不明白，但对先天异常的观测方法不同，应首先考虑。又，越南由于通常化学药品暴露的少，或许人种固有的差别也是它的理由之一。另外，被沾染的女性，产生无脑儿与脊椎裂、无眼球症的神经异常、四肢畸形、连体双生儿、唇裂及上腭裂等的异常增加了。
希望今后的研究，在报告先天异常时，应有正确的共同定义和分类。设定标准发生率也是紧急课题。（根据散布前的数值，正确的把握理想的数值。其次，根据整理近邻亚洲各国的数据使用也是可能的）。
最后，我们在下面想指出，例如，用“生殖疫学”理想的方法，使认为被沾染而引起生育异常增大这一事实，证明它与TCDD是有特定的关联性。这使原有的假定被最终证实。另外，还要根据其他的研究，以求证明因果关系的话，那么，可用最新的化学分析法，检出在现实生活中人体组织内有TCDD的异常值。
越南关于“生殖疫学”的报告，根据先天异常发生数据这一点尚不够完善。可是，在P-2分科会上，例如对先天异常的发生频率的实际数，不能认为比一般的工业国低。与现实状况进行对照考察，在新“生殖疫学”方面还要继续进行研究。
图2是关于1978 ~ 1981年度“东京市妇产科医院的先天异常儿”（东京市神经科学研究所医学系）的数据。从超过出生总数1万人的母亲群体推导出它的发生率。由1978年的5.72%上升到1981年的8.20%，这个上升曲线明显地表示了它的意义。在越南落叶剂散布地域的医学，如果使用这个控制程序，将有什么数值表示呢？哥伦比亚大学的医疗系疫学科的Maureen C. Hatch教授年内招待本大学的越南专家，将准备去越南短期留学，在最近的将来，重新改正越南先天异常的数据。
总结报告
当讨论会闭幕时，以全体参加者的名义发表了总结报告。在越南，谁使用化学武器？它的使用继续到何时？从TCDD的含有浓度，推算散布的毒性化合物的量有多少？等等这样类似的议论，最终意见仍未统一。结果，总结报告中用的是美国公开发表资料的基本数值。
在越南（实际上还包括老挝、柬埔寨）使用的化学武器，香橙剂（2，4-D和2，4，5-T的混合剂）、白色染料剂（2，4-D和二硝基酚的混合剂）及蓝色剂，分别是1961 ~ 1970年4400万升；1967 ~ 1971年2000万升；1961—1971年800万升。
根据以往的推算香橙剂、蓝色剂含有TCDD的总量达“170公斤”（SIPRI编：《越南战争与生态系破坏》）。可是苏联的霍克教授认为是“550公斤”。2，3，7，8-TCDD的异构体，在稻米地带使用的除草剂被检出。例1，3，6，8-及1，3，7，9-TCDDD被检出中1000 ppm的TCDD。这个数据大概相当于日本的除草剂CNP。早在这个分科会上，日本的数据在讨论时好像也引起了注意。
回到原来的话题，在越南170万平方公里的地域，TCDD的总量到底是170公斤还是550公斤呢？或在这以上的数字呢？请看下面的叙述：“1981年在南越胡志明市近郊，被散布落叶剂地域采样的七个土壤标本中，从1米深的地方取样5 ppt以下的TCDD。现在从一个湿润的表土取样，检出14 ppt的TCDD”。
总之，现在TCDD残留在土壤中不能分解，它的危害正在继续中。这样，环境中的TCDD不是仍然通过食物继续被摄入人体吗？“通过越南的报告，得出这样的结论：根据世界科学者的大量实验证明，落叶剂能影响染色体，产生先天畸形、畸胎，诱发癌症。在战争中经过长期直接接触的士兵，这些影响还会遗传给他们的子孙后代。”
“人体一旦摄入毒性物质，即使离开污染地区生活，也会有长期的影响。当然，这种影响，对留在污染地区生活的人们来说更为明显。”
由于这种事实，必须指出TCDD对将来世代的长期影响。今后的医学书，都应该写进这种新的见解。它的作用和影响可以和广岛、长崎的原子弹爆炸相提并论。
根据以上的结论，与会者一致联合提出了以下三点劝告。
第一，落叶剂对人类以及自然的长期影响，今后有继续长期研究的必要；
第二，为继续查明实况，科学者有加强国际协作的必要，通过这些，必须研究一些根本的对策；
第三，对此困难的课题，希望能有科学、技术、经济的广泛协作体制，特别是国际机构有必要提供紧急的资金及物质的援助。
无论是哪一个参加者，对这个讨论会的作用都给予了高度评价，并感到有进一步把重点放到查明实况的必要。从越南科学家提出的新的论点，参加者都能对后代的毒性遗传问题持有共同认识。
科学家来自越南的报告
前面谈到了巴黎大学医学系遗传学的Cung. B. T. 博士的论文，其中写到Cung. B. T. 博士的调查。他在访问鲁付村时，村人民委员会的一个干部，拉着他时胳膊，指着生育他们的土地尖锐地说：“请看，这些土地如今都残留有毒物质哟！”不用说，TCDD并不是用肉眼所能看见的，可是村里的人们切身感到毒物的存在，作为他个人是不能忘记的。村里的人们对Cung，B. T. 博士的科学数据不能理解，但他们每年深感身体异常是知道的。而对于那儿人们居住是否恰当这样的问题，博士是不能回答的。
这次采访，日本电视新闻社的TV电视转播了，我请求Cung，B. T. 博士通过TV电视台向世界或日本的科学者说点什么吧。
Cung，B. T. 博士说：“我虽然希望把在越南发生的毒物对人类长期影响的事实向世界转告，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它的全部。今天给大家说的、是专门从遗传学的立场，担心这种毒性物质的影响持续到哪一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重大问题，就是第一次核战争。这事使日本人民深受其苦。此后，在越南发生了化学战争，直到今天，被害者还在继续遭受危害。抓住这种危害的事实，向人类作宣传，这不仅是越南科学家，也是世界科学家的责任，没有比这更重大的事情了。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世界科学者必须齐心协力，阻止使用任何毒性化合物。最后，我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感谢，希望大家与我齐心协力，确信它的意义是深远的。”
[《自然》（日），198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