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成了动物的欲望
“圈占”,原先是人类社会行为中的一种现象,词的原意是在一块地上四周拉满绳子,以表明自己属地界限的一种行为。后来,转义用来表示赌徒、匪帮的势力范围以及政治家的地盘等人类现象。不管动机怎样,个人以及集团四周不让人接近眼睛看不见的空间,也是一种圈占现象。
另外,在生态学以及行为生物学的领域中,动物也有占据空间的现象,对动物也依旧采用圈占一词。动物的圈占原语是“领域”,“领域”是指人类的领土、领地。作为人类现象与日语的“圈占”一词含义相同。但是,若用同一种辞语来总括部分人和动物的现象,就无法对两者进行区别,容易误认为它们的本质相同。即使对动物权宜地采用“圈占”一词,也有点过于拟人化。
词义的转用是否恰当,姑且不论,动物的圈占现象,从古时候鸟的例子中就可以知道。领土、领地的含义,可以用“领域”或者德语的“地区”一词来表示。英国野鸟考察家埃利奥托 · 哈瓦多指出:这种现象正如过去的认识一样,雄鸟们围绕雌鸟展开的争斗,实际上与保卫自己的领土有关。人们开始清楚地认识到,空间与食欲、性欲一样,也成了动物的欲望,于是,对动物世界提出了一个新概念。
以后,从脊椎动物的鱼到种类繁多的哺乳类动物,甚至无脊椎动物,都确认有领土存在。领土,由于伴有动物的防卫行为,故能与其他的区域相区别。动物仅仅在某一区域居住,活动过,也不得不把该土地称为“领土”或者是“圈占”,但是,动物的活动范围能与动物积极防卫的领土相区别。
现在,一般认为领土的定义是“受到防卫的地域”,但是,更严密的应该作这样的补充:“对同种的其他生物个体或集团的入侵”受到防卫的地域。这是因为在狗的圈占里,即使有家雀的入侵,通常,狗也是漠不关心的。
从保护子孙到防卫区域
在哈瓦多考察过的事例都表明防卫圈占主要是对同种生物而言。例如,黄鼠狼侵入雌雄配对的田凫的圈占。
黄鼠狼企图把田凫巢内的小田凫弄到手。于是,这对田凫一边大声鸣叫,一边飞向黄鼠狼,竭力进行抵御。S这对田凫发现其他雄田凫想乘虚侵入圈占域内,它们立即停止对黄鼠狼的抵御,转身驱赶同种的雄田凫。防卫圈占优先于保护下一代,防卫圈占的敌人竟是自己同种的生物,这些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根据许多动物的圈占现象,一般认为,圈占是受到防卫的区域,建立圈占的是雄性动物,一旦确认圈占的范围后,就拥有“先住权”,即使有入侵者,也往往败北。以后知道,防卫圈占的不限于雄性生物,还有雌雄成对的、集团性的生物。
圈占,是怎样建立的?为何受到防卫?针对这些疑问,英国的尼可拉斯 · 坦恩伯吉对棘鱼所作的观察、剖析,是一个很著名的实例。
雄性棘鱼,平常是成群生活的。但是,到了春天的繁殖期,一条雄性棘鱼就会撵走附近的雄棘里,在适当的场所进行圈占,并在其中筑巢为窝,随后,引诱雌棘鱼入巢产卵,雄棘鱼严密地监守在圈占的境界线上,若其他雄棘鱼游近时,它就会竖起背脊上的刺,迎战上去。或是向上游,向另外的雄棘鱼刺过去,或是进行格斗,大多数是作威吓性攻击。格斗是在圈占的边界附近进行的,一般很少游过边界进行追击。
棘鱼在圈占边界上采取的是一种特殊的威吓性攻击。当其在边界附近遭到敌手的抵抗时,它就把头朝下,鼻尖钻入泥砂中,呈挖掘洞穴的姿势,使身子抽搐抖动。坦恩伯吉对此现象进行了分析,他认为这种奇特的行为是进攻和退让两者并进,同时,也是对入侵圈占域的雄性棘鱼发出的一种强烈的威吓信号。
建立圈占的雄性棘鱼,为什么不攻击入侵的雌性棘鱼,而攻击其他的雄性棘鱼呢?坦恩伯吉在棘鱼随着生殖活动开始而附带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中,发现了棘鱼伴随生殖活动而防卫圈占的机制。刺激视觉来辨别雌雄以及攻击入侵者等等,就是依靠棘鱼所具有的先天性程序控制的行动诱发机能来进行的。
家庭的私有意识
所有动物的圈占,虽然没有像棘鱼那样完整地进行编排,但是,至少在鱼与鸟类阶段,是受这种用“钥匙”(刺激)和“锁眼”(反应)的形式编入物体个体中的本能支配的。
动物的圈占,作为一种本能的行为,即使是同类动物,也会由于种的缘故,有的圈占,有的则不圈占。因此,当初考虑的圈占,不是对土地(空间)本身的欲望,而是根据动物的需要而相应产生的一种本能。多数情况下,圈占,就是想通过得到确实保障,来更可靠地保护卵及下一代,保证摄食的安定性,有机会配偶,可以认为与生态学价值有关。
另外,观察整个物种,会发现试图用圈占来调节个体群。反之也可以说,建立和防卫圈占的行动,是一种适应性的行动。如果圈占对物种有价值的话,动物就会去圈占,于是圈占不得不承认是必需的产物。
可是,持相反意见的人认为人是圈占意识特别强的动物,在日常生活中,到处可见圈占意识的缩影,例如:家人的团圆,争夺交通工具和赏花的坐席,不让人走近豪华的邸宅而建造的高墙,职员热爱本公司的精神以及人们的爱国主义精神。
就人类的圈占性而言,不只限于语言的一致性,而是动物圈占性的延续。经过行为生物学明确的动物圈占,确实是恰如其分的圈占。把动物圈占性视为人类圈占性的根苗,则可认为人类的圈占性是从动物圈占性延续过来的。若两者之间有实质联系,就出现相同的现象,若是相似,则出现相似现象。那样的话,是否能把人类的圈占看作是动物系统性的延长呢?
与鱼、鸟类不同而复杂的哺乳类
英国的洛巴托 · 阿多尔认为人类的圈占性与鱼、鸟类不同。他主张把康拉特 · 劳伦茨的这种人类攻击本能与动物的圈占本能联系起来。以私有财产为主的,成为圈占原因的各种人类现象,都是从动物的圈占延续来的。人类是怎样尊重圈占的权利呢?阿多尔举例引证了1942年在英国发生的哈塞事件,哈塞事件简介如下:
哈塞从房东韦斯瑟夫人手里租用了房屋,但是,后来房东硬要哈塞一家搬走,哈塞因没有法律效果而予以拒绝,并在房门上装了防护栅。房东在他人的帮助下,用铁锤、凿子敲毁了房门,哈塞开枪打伤了其中一人。为此,哈塞被告为伤害罪,结果宣判无罪。
无罪的理由是防卫住宅没有必要退让。因为退让就意味着把自己的住宅送给敌手。判决当否,不作评论。阿多尔指出:在哈塞事件中,与其说是理性的判断,倒不如说是在我们的意识之下。动物的圈占性在法律上处于优越的地位。
把动物和人类的圈占进行比较的本身并非没有意义。两者比较,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人类的圈占现象所具有的意义。但是,像阿多尔所说的那样,作为本能的圈占,难以在人类中见到。本能的圈占,真如棘鱼例子中的所见一样,确实存在于鱼及鸟类中。可是,到了哺乳类阶段,圈占行动变得相当复杂了。像猴那种建立集团性圈占的哺乳类动物,所谓标准个体的本能性行动,需要产生不同水准的动机。因此,人类的圈占现象就显得更为复杂。
用行为生物学观点获得的有关动物圈占的知识,也显示了人类的圈占是动物的遗产。但是,人类的圈占超越了本能的范围,是根据其他需要进行的。在此意义上可以认为,人类的圈占是一种独自的圈占,圈占,尽管是继承于动物的,然而,却丝毫不需要本能。
[《科学朝日》,198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