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论系统的运行是建立在收集、处理和传递信息的基础上的。计算和测量信息的手段向日益高级方向发展就是判断控制论得了进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有趣的是还没有人能对信息下一个完全令人满意的定义。诺伯特 · 维纳曾经在无意中说过:信息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它仅仅是“信息”。W. 劳斯 · 艾什比也曾向人们提出过警告,认为企图将信息当作一种材料或独特的“事物”来处理是有危险的,他说:“任何一种将多样性或信息作为一种能存在于另一事物的东西来处理的意图很可能带来从未发生过的困难‘问题。”

辩证唯物主义断言,客观现实是由各种形式的物质和能量构成的,如果信息既非物质又非能量,那么它会是什么呢?从六十年代初以来,苏联哲学家的注意力,至少是相对的已经从较广泛的控制论和生命的性质问题转到了较狭窄的信息的性质问题上来了。他们对于这种重点的转移的原因提出了一些理由。首先,较局限的信息的性质问题比起像“机器能思考吗?”这样的问题来,可以较严谨地进行探讨。第二,对信息问题的研究证明,它也就是早先所提出的涉及较广的许多问题中的关键问题、

对信息概念作哲学的解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难题。一些苏联学者推想,假如信息可以测定的话,那么它就必定拥有客观存在的事物。早在1927年R. V. L哈特莱就注意到了任何一种消息中所传递的信息量是和消息所排除的可能性数相关的。因此词组“苹果”是红的“就比词组水果是红的”或“苹果是有颜色的”带有更多信息,因为第一个词组排除了苹果而外的其他水果和红色而外的其他颜色。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以后也就增加了信息的内容。后来,由哈特莱所阐明的基本原理又在数学的基础上进行了推敲改进。1949年,在带根本性的重要著作《通讯的数学理论》中香农和范佛提出了一个信息随着特种消息机率的减少而增加的用来计算信息量的公式。按这种方法,就可以将信息定义为选择消息时人们或系统在挑选自由度方面的一种测度。因此,在可供选择的消息数多的情况下,那个系统所产生的信息量亦大,确切地说来,可将信息量用可供选择机会的对数来定义。香农和范佛在1949年提出的公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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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科学家认为这种巧合的潜在意义是很大的。熵和信息之间的相似,甚至结构一致的可能性在许多国家的物理学家、哲学家和工程技术人员之间引起了激烈的争论范佛说过“当人们在通讯理论遇到了熵的概念时,他应该非常激动——应该猜想到掌握了一些被证实是基本的和重要的事物。”路易士 · 特 · 勃劳格里将这种熵和信息间的联系称为“控制论所得出的最重要和最有吸引力的概念。”如果我们能够证明负熵和信息之间的关系较功能上的相似性还要密切些,并且能用同一性来取代的话,那么,一种能够从数学上来描述所有系统——无机和有机的,也包含了人类的——物质的一般性理论似乎至少是可以这样设想的。对于这种设想的可能性,较为大胆的辩证唯物者往往表示欢迎,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似乎就证实了唯物主义一元论的正确性。作者在莫斯科大学未经发表的博士论文中就曾经想用控制论的专门名词从字面上来重新表示辩证法的两个基本定律。但大多数比较保守的人则由于使这样一种大有希望的理论与辩证唯物主义的法则相适应还有困难而仍然犹豫不决。

用辩证唯物主义解释信息论的一个附带的问题关系到所假设的信息量的主观”性,主观方法的创建者(其中有戈什比和勃立欧因)曾指出,我们不可能用绝对的措辞来说任何消息中的信息量,因为,对一个观测者来说,某一消息所带有的信息量会比另一个观测者所得到的大些,这是与观测者原先的知识有关系的。按照这种途径,一些非苏作者要求根据信息值、确切程度和意义在计算信息量时加上定性的系数。但苏联哲学家则坚持说,如果可以定量地测量信息(多样性)的话,它就必然是客观存在的事物的一个部分,而绝不会因主观意志为转移。对于这个专题,A. D. 厄尔休的评述是恰如其分的。他说:首先,我们必须注意的是,在一个有限的系统中,它所固有的品种的量总是有限的,并不因观测者的不同而异……”。

不仅在苏联,学者们对于信息论是持慎重态度的,其它国家亦同样如此,对每个有信息与负熵一致想法的热心人来说,别的头脑冷静的人就会补充一种告诫性的评论。例如戈什比就说过:“在这些领域里活动,就像在布满了陷阱的密林里活动一样,最熟悉这个问题的那些人在谈到它时总是最慎重的。然而,尽管有这样的警告,六十年代初期的控制论学者中间接受熵和信息之间存在着一些基本联系的概念仍然是大势所趋的。

I. B. 诺维克是试图用辩证唯物主义来定义信息的精力较旺盛的苏联哲学家中的一个。在所有的论述控制论的《哲学和社会学问题》书中,诺维克想从进步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出赛,对控制论进行一系列的论述。从一开始他就站在控制论的坚定的支持者一边。他坚持认为,这个新领域和辩证唯物主义之间是没有矛盾的。在他看来,维纳就是一个不自觉的辩证论者。诺维克解释说,控制论的信息是一种物质的特性,一种直接与列宁的认识论相联系的特性。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写过:唯物主义是建立在承认“自存的感性客体”和客体是存在于“主观意识之外”的基础上的。根据列宁的学说,思想和意识就是这些客观事物的反映,一切物质都具有这种“反映”的特性。因此,诺维克主张将“信息量”作为物质反映的数量级的计量标准。他写道:“在我看来,反映的等级是用信息,特别是用它的符号结构来表示的……从这个意义上看,噪音是和无秩序、混乱的反映相联系着的。”因此,诺维克要求建立一门反映物理学”,为了促进这种新领域的发展,他仿照物质守恒提出了一初步的信息守恒定律,因为信息与物质是“不可分割地联系着的”

其他作者则以1961年和1962年间试图将控制论和辩证唯物主义的适用范围分开来的哲学家为榜样,否认在很窄的控制论系统以外,信息的概念会和熵或物质的状态有关系。N. I. 朱可夫就这样说过:某些作者认为,信息变化过程是无机自然界一切过程的特征。对这个概念作这样一种一般性的理解,会对信息论和控制论的发展方面引起困难……在我看来、可以将信息确切地定义为:一种对控制来说的可以调节的变化。”

不过,控制论的热心的支持者仍然坚持认为信息是所有物质的一种属性,而且从最简单的原子到所有物质中形态最复杂的人,物质的演变都可以看作是积聚信息的过程。因此,这些作者将宇宙起源、地质与有机物的演变和至少在某些方面,增加了它的信息量的物质发展的过程结合了起来。结果就是一种所谓进化,而不是静止不变的生物系列,在性质上可说是复杂性逐渐增加的一种阶梯。

1965年工程师E. A. 塞通夫在哲学问题》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在文章中他认为应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将信息论用到惰性物质的物理过程中来。塞通夫说,以往多数这种疏忽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很多科学家中间广泛流传着一种看法,他们认为负熵与信息的主要相似性仅仅是数学形式上的。但塞通夫认为从字面上看信息就是负熵的一种形式,而负熵则又是通讯和一般物理系统中物质系统的量级的度量标准,因此,应该将热力学的应用范围推广到所有的物质中去,包括复杂的生命在内。此外,塞通夫还认为条理性增加是一种以银河系和行星系的起源开始,以有机结构结束的。物质世界中的自然趋势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来看是能量变换不可逆性的一种补偿因素,所以也是对宇宙的“热寂”理论的一个驳斥。

数学家A. D. 尤素在后一期《哲学问题》上继承了塞通夫的观点;他认为由热力学第二定律所描述的熵的增长(尤素认为是用控制论所作的物质演变的解释来描述的)是两种相反的、作用力,一个是“进展”的,另一个是“退化”的,这两者都排'除了能量转换有边界点的可能性。尤素发现他所考虑的东西正是最基本的物质逐渐进化的依据:原子包含的信息比分子少,分子(包括最复杂的有机分子)所包含的信息比单个细胞和其他简单的有机体少,而后者则较发育的多细胞有机体少。因此,客观地包含在性质不同的物质系统中的信息显然是和自然界物质的发育程度相联系的。

热心的支持者和怀疑态度的人之间的论战还在继续进行着。多年来在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的论战中,证实了苏联是运动发展得最健康的国家之一。有些作者显然是同意考尔曼对普遍适用的控制论”的批判和巴甫洛夫的评论的,后者认为一些作者已经绝对形而上学地夸大了控制论的重要性。在尤素将信息应用到各种级别的物质上去的同一期《哲学问题》上,另一个作者,B. S. 格磊诺夫评述说,控制论并不研究不存在控制过程或没有信息传输的现象——即无机自然界的过程。”N. 穆沙巴也娃也持有类似于格列阿磊诺夫的观点,他在一本1965年出版的书中写道:尽管所有物质都具有列宁主义中所说到的那种“反映”的特性,无生命的物质却并不包含“信息”,又有人所建造的控制论设施是个例外,穆沙巴也娃又说,信息是能够适应外部环境的复杂而又有高度组织的物质系统所具有的一种特殊的“反映”形式。

1968年,上面所提到的那个尤素出版了一本有趣的书,它的标题是“信息的性质”,在这本书里,他非常坚定地为他的信息是从最简单的无机物到人类社会的万物的一种特性的看法作了辩护。尤素将这种自然界的统一的概念和辩证唯物主义紧紧地结合在一起,表明辩证法能够帮助我们来了解信息的过程。但他也认为信息论已经给辩证唯物主义增添了新的内容;他还提出由于要对人类的信息论知识领域有贡献,可能要对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作一些改动。特别值得提到的,他认为将信息的概念从一种科学技术的概念转到一般的哲学范畴,将它列入现有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范畴的目录中,这是有充分的论据的。但是,他也承认鉴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家研究信息概念的时间还很短,要求将它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的范畴来普遍地承认可能仍然是不够成熟的。

尤素认为,那些拒不承认能将信息论用于无机系统的作家,由于这些系统没有“用”信息的概念,就不会注意到一种对自然界来说极为有效的方法,在某种功能的意义上看,信息也许可用可不用,但它仍然是存在的。此外,用信息的方法来研究分子甚至还能够帮助我们来弄清楚有机物和无机物世界的不同点:“假如一个事物的信息含量在分子这一级上为数十比特,则它可能是一个无机界的事物,如果在这一级上这事物含有1015比特,那么我们就在和一个有生命的事物打交道。

但尤素也承认,这种分析方法,由于抽掉了不同级别的物质的质的特性,也会带来简单化的危险性。不过,他认为信息是不能只用一种方法如数学概率方法来完整地描述的,但必须由包含有质的特征的论点例如拓扑来进行探讨,他也极力主张信息论应该用自然的辩证高度的认识进行补充。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同样的,它具有质的特征,而且两种不同形式的信息不能加以比较。根据尤素的看法,自然界的每一级都具有“它自身”的信息。许多哲学家和科学家所以轻率地将由物理学得来的例如熵的概念推广到其它领域就是由于忽略这种特殊性所造成的。因此,尤素赞成将“信息”(负熵)划分为不同的类型,而每一种类型都各有其适用的领域。苏联作家波鲁希金已经作了这样的尝试,他将信息划分为“基本的”、“生物学的”和“逻辑”的几种类型。在这种方案中,基本信息可理解为无生命自然界的信息。尤素认为波鲁希金的尝试,方向是对的,但是他提出,他还必须做许多进一步的工作,因为“人类”或“社会”的信息亦属一类,而人类的信息,他认为至少可以进一步区分为两个方面:语义信息或实际(值)信息。

尤素还认为,从一种信息的领域过渡到另一信息领域,如果用进化论的学术名词来表示,是一种质的飞跃。他指出,这种方法可以和加拿大学者L. 冯 · 贝塔朗菲生物哲学的原理结合起来。

[Science & Philosophy in the Soviet Un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