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奎岭教授(右一)在日本名古屋大学访问期间与野依良治(左二)、Kagan(右二)和北村雅人(左一)教授合影

每当我路过或走进位于上海枫林路的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大门时,心里总升腾起一种敬意,我知道就是这家研究所差不多每天都有论文在国内外高水平杂志上发表,研究所的各个实验室每周7天差不多24小时灯火通明,一批批新的化合物在这里诞生……

2004年的第一天,当我再度跨进有机所大门,按预定计划访问该所的一位年轻化学家、获得上海科技启明星计划及其跟踪计划资助的丁奎岭教授时,我内心感觉非常愉快,因为我又可以结识有机所的一位新朋友了。

奎岭出生于文革爆发的1966年,幸运的是等他上初中时“文革”已近尾声。1985年6月,刚刚步入19岁的他已经拿到了郑州大学化学系的理学学士学位。5年后他获得了南京大学化学系的理学博士学位证书。同年(1990年)10月起,他回母校郑州大学化学系任教,5年后他受聘为郑州大学化学系教授,时年仅29岁。当然其中有一个重要经历,是他在93至94年期间在日本龙谷大学理工学部做了一年的博士后研究,这一年的研究成果颇为丰硕,在国际重要化学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7篇,其中包括在国际一流化学刊物美国化学会志上两篇,这一经历对他创纪录的获聘大学教授当有一定的关系。

奎岭在郑州大学当了3年化学教授后(当中有一年赴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受聘UNESCO研究员),于1998年底作为中国科学院“百人计划”人才被引进到上海有机所,目前是有机所的研究员、博导和课题组长。

从以上这份我引述的丁奎岭的简历中,读者可以大致看到他的成长轨迹。或许有人会认为他一路的发展很顺利,但我却从中“读”出了“执著”两字。虽然他的发展确实比较顺利,其实这应该视为是一种常态,经历了“文革”动乱这样的反常状态后,我们国家各方面工作的运转都进入了常态发展的轨道,包括人才培养。而进入大学深造后能不能成才,很大程度上要靠自身的努力和悟性,另外不可缺少的是对自己所学专业的热爱,喜欢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奎岭并没有谈到他自己对科研的投入情况,但我从他34岁就主持重大攻关项目,先后已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70余篇论文,申请中国发明专利7项,在国际和国际双边学术会议上作邀请报告8次等指标上就可以“读”到,即使在强手济济的上海有机所,丁奎岭都是非常优秀的。

我从有机所网站上的学科带头人一栏中,查到了对丁奎岭的“官方”评价:丁奎岭研究员主要从事基于金属有机化学的不对称催化研究,发展不对称合成的先进方法学,利用基础研究的源头创新性成果,针对传统精细化工生产过程的一些重污染问题,开展清洁新工艺的研究与开发。……博士论文研究期间,纠正了英国化学家W. R. McWhinnie等关于希夫碱汞化反应的错误报道,首次提出四元环形式N®;Hg分子内配位的观点与证明;在博士后研究工作中,首次提出并实现了化学计量光敏化固态脱羧反应、晶格控制的手性记忆反应等,并发现了一例新的不同有机分子间的固态“绝对”不对称反应;最近的研究工作,主要运用组合化学方法,结合不对称活化、毒化等概念,发现了一些新的高选择性、高效率手性催化剂;发展了重要轴手性配体BINOL、NOBIN和具有C2对称性的高效率合成、拆分和衍生化新方法,并基于这些工作,发现了一些新的、高效和具有应用前景的手性催化剂体……。这段文字的专业性之强使我们许多非专业人士很难深入理解其含义,但或许这就是他们工作价值的体现。

我在和奎岭的交谈中,试图探寻他的成功之道。对我的提问他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多次强调了上海有机所这个大环境对他的帮助。有机所有一种经过长期;积累逐步形成的好学风,这里有一批学问精深、人格高尚的大科学家,有一批思维活跃、与国际科技界联系频繁的中青年科学家,这样一种踏实、奋进的环境,对后来者的丁奎岭来说,无疑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和动力。当然出成果也离不了勤奋。“我们几乎没有休息天。”丁奎岭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元旦晚上的8点半,而此时我们身后的有机所实验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拼搏中,在刚刚过去的2003年里,有机所的科研人员再次交出了一份令同行瞩目的成绩单:该所科研人员2003年共发表论文312篇,其中SCI论文26篇,影响因子总计达667以上,也就是说平均每篇SCI论文的影响因子达2.5以上。丁奎岭在其中占到7篇,影响因子达25以上。

丁奎岭告诉我,他现在研究工作的重点之一是从手性催化角度介入,从事绿色化学研究,见我有兴趣,他就做起了科普解说:所谓手性,就是互为镜像关系物体的非重叠性,就像我们的左右手之间的关系,对于微观世界中的化合物分子,如果与它的镜像不能重叠,我们说这种分子具有“手性”。我们知道,包括氨基酸、糖等生命物质分子分左右手,这两种分子看上去一样,但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因此在很多情况下,这就要求与之相互作用的药物分子也要有手性。过去要获得这样的分子,必须经拆分等化学方法实现,而手性催化则是在反应过程中利用手性催化剂分子控制反应途径,从而获得单一异构体的产物分子。好多药物过去是两种异构体都有的,很多情况下只有一个异构体在起作用,另一种有时不起作用,有时甚至起负作用。而人吃了这种药,其中的无用异构体就成了负担。有了手性技术后,人们就可以按需要摄入含有有效异构体的药物。同样,有些农药中也有这样的问题。一种异构体起作用,一种不起作用,这种不起作用的成分实际上对环境造成了污染。而所谓的绿色化学就是希望从源头上解决污染问题。因此,利用手性催化技术,获得人们所需要的单一异构体的产物分子,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属于绿色化学的范畴,因为它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无效异构体的生成以及无用异构体生成所带来的原材料、能源等方面的消耗以及对人类健康和生存环境产生的危害。

奎岭告诉我,绿色化学近年来已成了国际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化学特别是合成化学,为我们的衣食住行和人类健康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同时也带来了这样、那样的环境问题,因此要创造一个洁净的世界和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社会,还要靠化学家一道共同努力,从科学的基本问题出发,利用基础研究的源头创新性成果,从根本上和源头上最大限度地减少合成化学对人类造成的危害。1997年美国国家实验室、大学和企业联合成立了绿色化学院;美国化学会成立了“绿色化学研究所”,美国每年以绿色化学为主题的高登会议(Gordon Conference)、日本提出的新阳光计划,旨在发展环境无害制造技术、减少环境污染技术等;绿色化学在欧洲也备受重视,最近出版了《绿色化学:理论与应用》一书;1999年一本新的国际杂志《绿色化学》在英国问世。在我国,国家科技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中国科学院等部门也都在绿色化学和化工等相关领域,安排了一些重大研究计划,极大的推动了我国绿色化学研究工作的开展。

去年7月,丁教授应邀在美国高登会议上作大会报告,他的报告广受好评,使国际学术界对中国的有机化学研究现状有了新的认识。而在2003年的最后几个月里,他应邀到日本名古屋大学任客座教授。回国后不久他收到了接待方一一名古屋大学教授北村雅人先生的信函,信中说,每周一次跟您之间的学术讨论,完全暴露了我们在化学研究方面的不足,这对我们促动很大,我们从您这儿学到很多东西。更重要的是,我们从您和您的学生身上直接看到中国人的力量、精神状态以及为实现既定目标体现出来的崇高的责任感、坚定的信念和丰富的人情味。所有这些大大增加了我们对中国人民的尊敬和羡慕之情……

我想丁先生同意在此部分引用以上内容,并非是炫耀他个人的成就,而是想说明一个事实,我们和世界科学前沿的差距正在缩短,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按照科教兴国的方针走下去,中国对世界文明和科技进步的贡献应该更多。在过去的岁月里,正是丁奎岭和许多中国科学家用他们的创造性成果帮助人们认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