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作者西尔维娅注意到现有的科幻文学中,主人公常常是孤身一人,很少有作品会描述主人公的亲属和子女。如果反其道而行之会怎样呢?很快,她的脑海里就诞生了《水仙花项目》这篇科幻小说中的点子:行将迈向死亡的老年人踏上到火星的单程旅行,作为人类移民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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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仙花项目”由联合国、欧洲空间局、“长者之友”机构联合运作。我是他们招募的第17名平民。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整个项目高度保密。
 
  我的女儿恨透了这个项目。
 
  “妈妈,”阿梅莉每周探望我一次,她说道,“妈妈,让我带你离开这儿。没啥任务了。”我还以为是项目的拨款被砍掉了,接着我见到阿梅莉的儿子丹尼尔向母亲使出的眼色。可怜的阿梅莉。她认为我这把岁数的人不应该考虑太空旅行。她每次来探望我,都试图告诉我“水仙花项目”压根不存在。我俩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对话。
 
  “有啥子坏处。”丹尼尔小声说道,好像我听不见他似的。起码他明白我不是要抛弃他们,假如我确实是要那么做,呃……真滑稽,我的外孙会是理解我的那一个人。
 
  “再给我讲讲,外婆,他们要如何把你们所有人送到火星?你们会有一个靠窗的座位吗?你可以发照片给我吗?”
 
  阿梅莉皱起眉头。她总是把自己的恐惧隐藏在怒气冲冲的脸庞下。她忍受不了我要离开她的念头,尽管她知道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她。我希望我可以安慰她,就像阿梅莉还是个小女孩时,她被雷声吓坏后我安慰她那样。到二月份,阿梅莉就年满50岁了,可她仍然是我的小莉莉。
 
  “我觉得,太空运输机上不会有窗户,”我告诉丹尼尔,“那不是休闲邮轮。但一等我们抵达火星,我们就能够见到火星,并从地球获得指示。我们有某种卫星数据传输系统,用于系统监控。我敢打赌说,我们甚至会拥有语音数据,我得要问一声雅克……”
 
  一旁经过的护士微笑着说:“夫人,你可真聪明。”
 
  这时候,阿梅莉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一边威胁要关掉这个地方,一边把她的儿子拽出门。我一点也不介意。我看见克洛迪娜把牌桌布置好了,准备玩勃洛特扑克牌游戏。
 
  现在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保罗在牌桌上分发巧克力,这是他孙女送给他的礼物。真是味道可怕的美国巧克力,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一人吃了一块。不久后,我们就将靠硬口粮活命。我们会尝试模拟太空站上的生活,所以食物不会好吃,全都是政府批准的食物。关键点在于,当我们到达火星后,我们也就没了回头路。所以假如你对羊角面包或干邑白兰地的嗜好会让你心碎,那么你最好现在就弄清楚。
 
  或者,假如离开地球前往火星会让你女儿心碎,也是同样的道理。
 
  克洛迪娜一如既往地当发牌人。她今年83岁,年纪最大。她也是最厉害的勃洛特玩家,尽管雅克发誓说克洛迪娜出老千。
 
  如果我不把库隆先生算进去,那么老人之家里住着24个老年人。我不把库隆先生算进去,是因为他其实只会穿着睡袍流口水。我猜想,他们让他和我们在一起,只是作为一项测试,看看当有人神智不清,但又尚未死去时,我们会如何应付这种状况。护士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太空。因此,他们也许会派出十几个人,或者更少?
 
  我们所有人都举止得当,因为我们想被选中。火星表面太过寒冷,不适合太空移民,这是真的。但是让星球升温并不是难题;只是需要时间。毕竟,每天晚上我们都会从电视上听到人类如何让地球变得过热的新闻。雅克和我已经想明白这个超级机密的方案是怎么回事:派一支小队去火星监督项目运作。按照需要尽可能多地重复这个步骤,直到火星变得可以居住,再邀请大众前往火星。你瞧,火星是人类的新家园。
 
  阿梅莉认为我受到了蒙蔽。她有点儿以为我要把毕生的积蓄转交给骗子或之类的人物。但是坦白说,我毕生的积蓄就是一笔每月800欧元的养老金,以及安托万和我在1972年购入的房子。说真的,我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阿梅莉不理解的是,我们并非是要移民。我们是“水仙花项目”,寒冷的火星上的第一批居民。雅克和我已经把一切都琢磨明白。当局负担不了把人从地球送到火星,再从火星接回地球的费用。但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活,五年吧,也许有十年。我们的任务是监督项目的进行,并等待死亡。
 
  如果你想要用单程旅行来节省开支,从疗养院里招募人员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做法,对不对?
 
  因此我们要练习生存技巧。显然我们不能居住在火星表面上,于是我们会有地下圆顶屋。圆顶屋会很小,住得不舒服,就像我们在这儿合住的房间:空间只够放下两张床和一只橱柜,不会有保留隐私的可能。
 
  如果我们之中只有四个人可以成行,我希望可以与克洛迪娜、保罗、雅克一起去。我们每天下午都玩勃洛特牌,当我们能说服哪个孙子女给我们带来茴香酒的时候,我们会说说故事,度过愉快的时光。我猜想,他们不会在火星上给我们准备茴香酒,但我们会带扑克牌过去。我们会熬过去。
 
  阿梅莉一直编造出各种借口,企图让我离开这儿。她现在疯狂地想让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抛下老人之家,抛下项目。
 
  我告诉她,我会再想想,但雅克认为他们很快就要确定最终入选的成员。甚至可能在今晚公布。
 
  自从安托万过世后,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记起我老了,想到安托万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度过老年。每天早上我都会记起,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我的全部人生都在过去。所以,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用茴香酒缓和这段日子,直到某人把我的尸体推走。
 
  或者,我可以去火星。
 
  告诉阿梅莉,我会想念她。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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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西尔维娅·施普鲁克·里格利(Sylvia Spruck Wrigle)出生于德国,在洛杉矶度过童年时光。她目前居住在英国南威尔士和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两地。她创作的科幻小说在2014年荣获了星云奖提名,而她的众多短篇小说已经被译成十多种语言。她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多姆纳尔和借来的孩子》(Domnall and the Borrowed Child)由Tor.com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