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可以采取一系列措施来预防社交媒体上出现的问题。

美国海军陆战队一般不会被认为是“懦夫”。然而,“懦夫”一词正是去年网络上对这一部队的指责。当时海军陆战队设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的培训机构在推特上宣布,他们将接受第一批女性入伍。之后,他们立即关闭了推文上的评论。此类公告通常会引起一些厌恶女性和辱骂性质的评论。华盛顿特区的非营利性组织,反电子仇恨中心(CCDH)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伊姆兰 · 艾哈迈德 (Imran Ahmed) 表示,阻止这些行为的出现绝非懦弱的行为,而是明智和具有战略意义的。“为什么要为那些反对基本价值观的人开辟一条用于人身攻击的渠道?”艾哈迈德问道。

这是许多在政治或社会领域工作的科学家现在正在努力解决的问题。例如,新冠疫情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负面信息传染病”,包括了新冠病毒的起源、传播、感染、预防和治疗等方面的错误信息、虚假信息和阴谋论。与此同时,在线骚扰和攻击科学家和健康专家的行为也与日俱增。

这种现象对科学家们在公开论坛上交流工作的努力和愿望产生了寒蝉效应。艾哈迈德说,这正是网络暴力背后的人们试图实现的目标。“从一个非常简单的层面上来说,这些行径的目的就是阻止大家自由地发表言论。”

艾哈迈德认为,科学家之所以成为目标,是因为他们在社会中永久存在的重要作用。“你成为目标不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很坏,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你很好。”他认为,网络施暴者试图削弱科学家拥有的知识和说服力的分量。

网络施暴现象对研究气候变化、枪支管制、疫苗甚至那些具有挑战性的生理疾病(如肌痛性脑脊髓炎/慢性疲劳综合征)等问题的科学家产生了重大影响。《自然》杂志在对新冠疫情期间科学家受到的网络暴力行为进行研究时发现,许多受访的研究人员以前从未遇到过此类攻击,也没有预料到那些语言会有这么的尖酸刻薄。

英国爱丁堡大学的新闻负责人艾德 · 麦克拉肯(Edd McCracken)表示,学术界越来越重视成为网络攻击目标的风险。当他在 2011 年开始从事媒体和传播工作时,学者们主要担心的是被媒体误报。“现在,人们经常询问的是网络暴力问题,”他说,“这破坏了人们成为公众人物和分享专业知识的意愿。”

美国海军陆战队在争论开始之前就阻止了争论的发生,但科学家们和他们的机构不一定享有——或想要采取——这种选择。相反,他们必须弄清楚如何在网络上管理言论,以防止、避免或减轻网络暴力的现象。随着社交媒体被大规模用以对抗女性游戏玩家、有色人种女性、酷儿群体以及记者,已经有组织开始打击这种网络暴力行为并帮助那些受到攻击的人。科学家及其所属机构可以向他们学习。

是在争论还是在辱骂?

英国南安普敦大学的儿科传染病专家阿拉斯代尔 · 蒙罗(Alasdair Munro)震惊地发现,一些对他在儿童感染新冠方面的研究和交流发表辱骂性评论的推特用户并没有匿名。“你会看到有民众在愤怒地进行辱骂行为,”蒙罗说,“但我真正感到惊讶的是,推特上的一些资深学者的行为方式看起来如此不专业,有时甚至也是十分粗鲁的,近乎在辱骂。”

墨尔本澳大利亚联邦大学的网络心理学研究员埃维塔 · 马奇(Evita March)对那些不良的在线行为并不感到惊讶。她研究的方向是匿名行为的网络表现。“我们的同理心和感知他人的情感体验非常依赖于面对面的交流。”马奇说。因此,社交媒体上缺乏面对面的互动会造成同理心的不足。疫情也造成了额外的压力因素。“我们经历的压力和挫折越多,我们就越有可能表现出反社会行为。”马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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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电子仇恨中心的艾哈迈德。他建议,不要与网络施暴者有任何互动

科学的历史上不乏激烈的辩论,挑战、质疑和分歧也是不足为奇的常事,因为这些行为是科学诚信的基础。那么,质疑、挑战或分歧是如何越界成为骚扰、辱骂以及施暴的?

马奇说,伤害他人的意图是最大的危险信号。“它可能是明确的,例如,我会来找你和你的家人。”她说。它也可以不那么明确:试图在心理上伤害、让某人不安、损害他们的名誉或让他们感到恐惧。“当这种恶意出现时——这就是我们应该划清界限的地方。”她说。

然而,对一个人来说,在积极谈论问题时的互动行为可能会给另一个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因此热情地参与讨论和网络暴力之间的界限既模糊又主观。互联网研究员凯特 · 罗(Kat Lo)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的一家非营利组织米丹(Meedan)的内容审核负责人,该组织致力于提高网络言论素养并剔除错误信息。“如果有网络言论影响你的生活质量,我认为那就是你应该寻求帮助的时候。”

在线求助(OnlineSOS)是一家位于旧金山的非营利组织,它为遭受网络施暴的人提供帮助。罗担任该组织的研究顾问。它在自己的指南中列出了一些明确且易于识别的网络施暴形式,例如,暴力骚扰是指某人受到了旨在造成烦扰或诋毁目标的信息(例如电子邮件、电话或社交媒体评论)的轰炸。还有一些暴力行为可能是明确或隐蔽的伤害威胁,包括基于性别的暴力,有时还伴有与暴力相关的图形图像。

另一种网络施暴策略是人肉搜索,公开地分享地址和联系方式等个人信息,有时施暴者还会亲自联系受害对象。未经同意传播私密图片,传播可能损害个人名誉的虚假信息等,也属于网络施暴。

遭受网络施暴行为的人常常被告知,“你们下线就可以了”。尽管针对网络暴力的处理方法有很多,但罗说,这种态度仍然可以在相关机构和执法部门那里看到。“下线不管就可以了”这样的话使得那些成为目标的受害者日渐沉默。

遭受网络暴力时,人们可以做很多事情。OnlineSOS根据骚扰的类型对其建议进行了细分,但如果您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任何顾虑,建议您联系警方。

采取行动避免和减轻网络暴力

科学家可以采取许多措施来防止在线骚扰,或打击它并减少其影响。

· 为尽可能多的在线帐户如社交媒体、金融、云服务等设置双重身份验证。

· 使用密码管理器为您的帐户创建强密码。

· 检查您的社交媒体帐户的直接消息设置并限制可以联系到您的人。

· 找一位朋友帮助查看您的社交媒体账户上的公开内容。

· 搜索以查看哪些个人信息(例如您的地址、电话号码、电子邮件地址)可在线获取,或向数据代理删除服务进行付费以查找并删除此信息。

· 要求机构从其网站上删除您的联系方式。

· 查看并使用社交媒体安全选项,例如静音和阻止某些账户、报告网络暴力账户、关闭对您的帖子的评论、防止其他人标记您以及将您自己从对话线程中删除。

· 如果网络暴力让您不知所措,请朋友或同事帮助筛选您的电子邮件和信息。

· 使用屏幕截图或文本打印来记录辱骂性消息。

· 不要转发或分享辱骂性的消息或帖子。请朋友和联系人也不要这样做。

· 不要害怕离开,退出争论以保护您的心理健康。

罗建议加强您的数字账户和数据的安全性,以降低电子账户被黑客入侵的风险。评估您的社交媒体账户的私密性和可访问性也很重要。

您可以在线搜索自己的个人信息,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将其删除。如果您或您的机构负担得起,更彻底的方法是支付数据代理删除服务费用,该服务每年可能花费约 200 美元。“如果您感到不安全,就必须迁移到其他地方,我认为这非常重要。”罗说。

人们很容易认为,自己应该正面面对挑战。但艾哈迈德认为,网络施暴者就是希望大家注意到他们。“不去做那些恶毒的小丑拼命想让你做的事,这怎么能叫作懦弱?”艾哈迈德与 CCDH 顾问委员会主席琳达 · 帕帕多普洛斯(Linda Papadopoulos)共同为公众人物制作了一份名为《不要落入网络施暴者的圈套》的 2019 年版指南。

悉尼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社交媒体顾问妮可 · 怀特(Nicolle White)表示,重要的是,我们要认识到自己可以从网络世界中短暂离开并恢复心理健康。“最终,你还是需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幸福,”她说,“离开很短或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人们应该做的事情。”

机构的责任

绝大多数的大学都有与社交媒体相关的政策。但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的坎特伯雷大学的遗传学家杰克 · 海涅曼(Jack Heinemann)对学术自由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表示,这些政策通常更关心的是限制学者们的言论,而不是让他们在交流意见时感到安全。

“大学应该被视为可以谈论有争议和不受欢迎的话题的地方。”海涅曼说。他认为,大学有责任确保其员工能够安全地实现学术自由。“我甚至不会把它说成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它只是为了确保我们能够顺利地发表言论。”

不幸的是,《自然》杂志先前关于科学家遭受网络暴力研究的证据表明,大多数机构没有确保员工可以在虚拟工作场所安全地工作。但OnlineSOS的创始人兼董事会主席丽兹 · 李(Liz Lee)表示,在网络暴力出现时,机构的支持——例如公开或内部的支持声明——可以提供很大帮助。

当马奇在唐纳德 · 特朗普(Donald Trump)担任美国总统期间写了一篇批评他的文章时,她亲身经历了这一点。这篇文章在网上引起了很多关注,以至于马奇联系了她所在大学的社交媒体团队,并表示如果他们想把这篇文章从网站上删除,她会理解的。“他们回应说, ‘不,我们支持自己的研究人员’ ,这真是太有安全感了。你会觉得自己有了一份安全保障。”马奇回忆道。

怀特说,因为“网络暴力的目的之一是孤立他人”,所以机构可以将遭受骚扰的人与已经经历过骚扰的同龄人联系起来以提供帮助。在爱丁堡大学,麦克拉肯和他的同事咨询了经历过网络暴力的学者,询问他们大学应该如何做才能更好地支持他们和其他人。

作为回报,该机构会从其网站上删除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有时还会提供额外的工作人员来帮助筛选消息。如果工作人员在网上受到威胁或恐吓,有一个系统可以让他们与大学的安全部门合作——如果需要,还可以与警察合作。

麦克拉肯和他的团队在他们的培训课程中加入了社交媒体培训。麦克拉肯说,这包括关于“管理你的空间,真正理解社交媒体的物理特性”的建议。

李指出,网络暴力可能对其目标造成心理创伤。有人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网络暴力会让他们感到痛苦。因此,机构需要相信举报网络暴力行为的人,并且他们不会轻易地行事或将责任归咎于受害者。“我认为最初的信息可能会危害很大。”李说。因为缺乏支持会加深心理的创伤。

先发制人的预防

减轻网络暴力的最佳方法是首先采取措施防止其发生。李说,在发表重要文章之前,应该采取类似于调查记者所做的方法。这被称为威胁建模,包括“思考你最关心什么、你想保护什么,以及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想采取什么行动”。

许多针对网络暴力而建议的行动可以在它发生之前就实施——提高在线账户的安全性、限制对帖子的评论、删除联系方式或设置邮箱而不是提供住址。

罗建议,这些安全措施的成本应该从一开始就纳入研究工作,以避免研究人员不得不自掏腰包进行骚扰保护和清理工作。“如果你的研究在发表时可能存在风险,那么在拨款提案中,就应该为数据代理删除服务提供预算资金。”她说。

蒙罗还提倡科学家通过自身成为优秀的网络公民来成为变革的推动者。他认为,他们可以通过一系列做法避免垃圾言论的出现,比如在愤怒时不发推文、提前注意到失衡问题、不截屏或分享其他人的帖子、关注问题本身而不是个人言论等等。

艾哈迈德说,促进科学传播比与喷子和施暴者纠缠不清要重要得多。“你花在与某人恶意争吵的每一个小时,都是本可以用来参与优秀科学研究的时间,”他说,“我们应当与科学而不是与无用信息为伍。”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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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比安卡·诺格拉迪(Bianca Nogrady)是澳大利亚科学记者和科普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