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与演化

远古人类如何获得食物?

  一名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瑞雯·加维(Raven Garvey),长期致力于研究远古人类如何获得食物。她发现,“男人负责打猎”的刻板印象并不符合事实。通过本文,她为我们科普远古狩猎活动中的“性别分工”,以及古人类的一个挺恶心人的饮食习惯——吃动物消化道里的食物残留…

资料来源:

‘Man, the hunter’? Archaeologists’ assumptions about gender roles in past humans ignore an icky but potentially crucial part of original ‘paleo diet’

关于古人类,最普遍的一个刻板印象就是“男人负责狩猎而女人负责采集”。据说,这种性别分工更高效地为部落提供了生存所需的肉类和植物性食物。

近现代世界仍存在少数狩猎采集部落。人类学家在19世纪及20世纪初观察到,当时的狩猎采集者有明确性别分工:男人打猎,女人采集。他们记录下的几乎所有大型狩猎活动都由男性完成。

两百年前的原始部落形态能否代表数万年前的社会形态?这是个充满争议的问题。但学界确实喜欢做出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进化早期的人类社会已经出现了性别分工。值得一提的是,最近美国方面的调查数据显示,美国只有13%的猎手和渔民为女性。

瑞雯·加维(Raven Garvey)是一名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长期致力于研究远古人类如何获得食物。她发现,“男人负责打猎”的刻板印象并不符合事实

最近,加维撰写文章科普远古狩猎活动中的“性别分工”,以及古人类的一个挺恶心人的饮食习惯——吃动物消化道里的食物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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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类所造的石制抛射尖物,人称“福尔松点”(Stone Folsom points),其历史可追溯至11000~10000年前,与当时的野牛狩猎活动相关

能不能破除人类学刻板印象

首先,我想指出,本文使用“女性”来指代那些在生物学上具备怀孕能力的人,但要知道并非所有认为自己是女性的人都具备这种能力,也并非所有具备这种能力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女性。

之所以特别强调定义的问题,原因在于,我们关于“自给劳动何时以及为何成为一种性别化活动”的诸多假设,其核心都是“繁衍”。

女性采集,因为这是一种为受抚养孩童提供可靠营养的低风险方式。男人打猎,目的要么是丰富家庭饮食,要么是利用难以获得的肉类来吸引潜在配偶。

在尝试使用考古数据(包括我自己的一些尝试)来检验相关假设时,让我感到困扰的一件事是,过往工作都假设植物和动物是相互排斥的食物类别,所有理论的基本逻辑都是,植物和动物食物截然不同——它们的获取风险、营养成分以及在景观中的丰度,都天差地别。

野牛、北美驯鹿和原驼(一种体型与鹿一样大的南美洲食草动物)等高度机动的大型猎物所集中的地区或季节往往鲜有可供人类食用的植物。但我要提出一个猜想:

有没有可能,那时古人类会从猎物体内开发出可食用的植物部分?更直白地说就是,他们会剖开猎物肚子,取出里头尚未被完全消化的植物,作为自己的素食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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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草动物可以食用和消化一些人类通常不能食用和消化的植物材料

虽然听着很恶心,仔细一想更恶心,但在物质资源高度匮乏、觅食工作万分艰险的万年前,这种操作似乎很合理也很合逻辑。

一头450公斤野牛能满足25人3天的营养需求

大型反刍食草动物胃肠道里的半消化植物材料被称为食糜(digesta)。这种部分消化的物质可供人类食用,并且富含动物组织本身无法提供的碳水化合物。

动物组织富含蛋白质,某些季节的它们还会富含脂肪——这是许多植物都不具备的营养素(或者说含量极少)。如果只吃植物而没有猎物,要想达到每日营养摄入标准,人体将需要接收极大体量的植物。

那现在换一个思路:如果那些古人类会选择吃食糜,吃来自猎物体内的半消化植物,那么从本质上讲——那个猎物,那个肚子里全是草的大型食草动物,将是优质的一站式营养品获取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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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食糜纳入饮食,那么一头野牛可以同时提供足够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

为探索食糜作为碳水化合物来源的潜质和影响,我最近使用450公斤的野牛作为模型,将权威机构饮食指南与单只野牛提供的营养量进行了比较。我对野牛自身组织中的蛋白质和食糜中的碳水化合物含量做出估计。基于这些估计数据的推算结果表明:

一头野牛的肉和它肚里的食糜,够25个成年人按照美国农业部的日均蛋白质和碳水摄入建议吃够3天。

对于远古人类而言,食用食糜可减轻对新鲜植物性食物的需求,从而改变自给性劳动的动态。

如果女人也打猎

生活会更美好

失败的风险总是古人类狩猎的一个主题。根据围绕性别分工的进化假设,当狩猎失败的风险很高时女性理应选择更可靠的资源来养育孩子,即便这种可靠的代价是长时间的采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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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民族志学家所记录的内容可能难以很好地代表史前真实情况

然而,有证据表明,远古北美的大型猎物数量要比如今多太多。如果古人能以低风险获得像野牛这样的高产资源,而且猎物的消化物也会被用作食物,那么女性似乎就更有可能参与狩猎了。

在那种情况下,狩猎提供全面营养,消除了在更广阔范围里、从更多来源处获取蛋白质和碳水的需求。

另一方面,从统计学上讲,女性参与狩猎有助于降低失败风险。我的25人组(有男有女)研究模型表明,如果他们全部参加了狩猎(而不只有男人),并且所有人都愿意在成功时分享,那么每年每个猎人只需成功5次左右,所获得的野牛肉和食糜就够全组人吃一整年了。

当然,模型远不如现实生活复杂,但它说明了食糜以及女性参与狩猎的潜在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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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的冬天为土著猎人提供了更多猎杀食草动物的机会

民族志记录的觅食者确实经常吃食糜,尤其是在食草动物丰富而可供人类食用的植物稀少的地方,例如北极——猎物的胃内容物是当地古人的重要碳水来源。

我相信食糜在远古时代可能是一种常见饮食,但令人沮丧的是,很难获得相关的直接证据。已知的是存在于尼安德特人牙齿矿化斑块中的植物表明食糜是他们的营养来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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