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用泥土塑造人类,教会人类各种技艺和知识,甚至触犯天规,从太阳神处盗取火种并送给人类。普罗米修斯为此付出惨痛代价,人类则幸运地掌握了生火技术以及用火带来的强大力量。
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有一层警示寓意:无节制地追求技术是危险的,可能在无意中导致灾难性后果。古希腊人选择用火种来传达这层警示,显然说明他们与我们这些现代人一样,将生火和用火视作史前人类取得的一项最具革命性的技术壮举。这一壮举最终巩固了人类对地球的统治。
那么,抛开神话,早期人类于何时、在何处、以何种方式掌握了生火秘诀?考古记录可以揭示火种的由来吗?
与人类演进道路上的其他里程碑,例如完善石斧工具或掌握先进狩猎方法一样,制造、使用和控制火所需的技术也是渐进发展的,这得益于人类的聪明才智,以及反复试验。创新非朝夕之功,生火技术随时间不断完善,并在社会中传播,而不同人类群体则探索了控制火所带来的多方面应用潜力。
在完全掌握生火前,早期人类可能经历了一个先行阶段:他们被动地使用火,收集、保存甚至运输由自然原因(闪电或自燃等)生发的火,然后才慢慢学会主动制造和控制火。与此同时,好奇心驱使他们探索火的神秘特性,尝试搞清楚生火原理。
确定祖先何时开始掌握生火技术是艰巨的挑战。因为通过考古学证据来识别故意点燃和持续燃烧的火源太难了——仅凭烧焦的骨头和石头或局部烧焦的土壤不足以证明古人类曾主动生火。
此前发掘于非洲大陆某些遗址的零星证据显示,100万年前的古人类只是赶巧从自然产生的火焰中获取到火源,而非自己完成了有效生火。不过有考古团队在南非奇迹洞穴(Wonderwerk Cave)的阿舍利(Acheulean)地层中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100 万年前该区域古人类曾主动生火。
很多学者推断,任意生火的能力起始于旧石器时代早期的直立人(Homo erectus)谱系。
直立人曾创制一系列惊艳的工具,它们构成了所谓阿舍利石器工业(Acheulean industry);后来阿舍利文化的早期人类又发明并掌握各种高度复杂的技术。考古记录中的石器和骨器足以证明其成就。先进技术帮助直立人谱系向欧亚大陆扩张,并在新居所继续完善和多样化工具包,更好地适应环境,繁衍、壮大、兴盛。
目前学界认为直立人最早出现于200万年前,一直存续至10万年前,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的共同祖先海德堡人(Homo heidelbergensis,约78万~13万年前)似乎由直立人演化而来。“阿舍利”得名于法国北部的圣阿舍尔(Saint-Acheul)遗址,指代广泛存在于非洲-欧亚大陆的一系列旧石器时代早期工具制作传统,以阿舍利手斧为代表。阿舍利石器工具通常与直立人遗骸一起被发现,学界认为这些技术起源于约200万年前的非洲,与直立人密切相关,并在150万~80万年前传播到亚洲、中东和欧洲地区。后来海德堡人也广泛使用阿舍利工具。
阿舍利文化范围不断扩张,社会持续发展(考古记录难以揭示这些内容),在非洲和欧亚大陆的人口快速增长,这必然引起更频繁的跨族群接触,为各个层面的文化传播提供机会。阿舍利文化的早期人类相互组织,形成功能性集体单位,从而能更有效地分享和交流新技能。
如前文所述,100万年前南非的阿舍利遗址显露了古人任意生火的绝技。而在另一些时空,更精细、花哨的“玩火”证据表明不断成熟的生火用火技术引起了全球性变革。
例如,科学家在位于约旦河谷的一处阿舍利文化遗址找到确凿证据,证明约78万年前的早期人类不仅任意生火,还用火烹鱼。
又例如,在北京周口店的阿舍利洞穴遗址中,80万~60万年前的亚洲直立人个体成功控制了燃烧。
当然,上述事件比较罕见,从考古证据来看,直到40万年前的阿舍利文化末期,古人类积极用火并控制火的情况才更加普遍;进入欧亚旧石器时代中期和非洲中石器时代后,用火就越发频繁了,史前人类的技术和行为多样性也呈指数级增长,工具包不断丰富。
至关重要的是,以洞穴为主的史前住所成为可久居的“老家”,数代原始人都以此为大本营,会定期(或季节性)回家,大本营呈现出有组织的生活空间,以及一个对考古学者而言容易辨认的“中心”——用于生火用火的结构,或者说,炉灶。
大约35万年前,也就是祖先们从旧石器时代早期向中期进发的前夕,炉灶在史前居所中的普遍存在,标志着人类生活方式正发生重大变革。
生火与许多社会、技术和行为发展相互交织,一起塑造人类,推动文明。虽然生火技术似乎不是古人类向高纬度地区扩张所必需的条件,但它有助于祖先扎根气候条件恶劣或不稳定的地区。在狩猎方面,善于用火的猎人拥有巨大优势。火也保证了社区的安全。
除了利用火,古人类还广泛、持续地试验火,并认识到火能改变自然界其他材料的特性。他们最终学会了用火改进武器,比如加热燧石以提高其打制质量,也学会了借助火来组装成复合工具,比如用加热制备的黏合剂(如焦油和赭石)将尖头石器装到树枝上。此外,烹饪食物必定从根本上改变了古人类饮食——大大降低从肉类等食物中感染细菌和寄生虫的风险,同时为扩展食品加工工艺(煮沸、熏制、风干等)奠定基础。
学会用火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或许最为关键,却也最难以科学评估。有了火,人类得以摆脱黑暗,满怀信心地度过漫漫长夜,能够围聚炉边,感受温暖、光明和舒适。有理由推测,火光催化了人类讲故事的天赋,催生了各种公共仪式,让我们祖先拥有多样的社会活动和多元的文化。
在旧石器时代中期和晚期,人类利用火光深入洞穴,开展仪式活动,并在洞穴墙壁上创作艺术。到了旧石器时代末尾,人类继续探索火的强大转化特性,学会了怎样获得并维持将黏土转化为陶器所需的高温,怎样将金属矿石熔化成可用物品——这使人类文明再次步入新纪元。
资料来源:
How did prehistoric humans discover fire ma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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