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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一名来自德国柏林的男性艾滋病患者确诊急性髓系白血病,紧接着便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到2018年,患者主动停止抗逆转录病毒疗法,停药后其血液仍检测不到病毒踪迹。时至今日,他已保持七年零三个月的无病毒状态,达到医学界普遍认可的“治愈”标准。这一事件激励着业界向艾滋病治愈方向努力。

12月1日,《自然》杂志发文报道了这位全球第七例“HIV治愈者”。

鉴于第一例治愈者是柏林病人,这第七例被称为“第二柏林病人”。有趣的是,迄今为止七例患者中的最长无病毒纪录(12~13年)和第二长纪录分别由柏林病人与第二柏林病人达成。

需要指出,全部七例治愈者都曾罹患血癌(绝大多数为白血病),其接受的干细胞移植以治疗血癌为直接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说,治愈HIV只是血癌治疗的“副产品”。而第二柏林病人案例的重大意义在于改变了学界对“干细胞移植为何能治愈HIV”的理解

从第一例到第五例,患者移植的干细胞都源自携带CCR5-Δ32纯合突变(Δ32/Δ32)的捐赠者。该突变可使免疫细胞完全缺失CCR5蛋白——HIV入侵免疫细胞的主要通道之一

我们知道,移植干细胞前,医生要开展全面彻底的化疗,清除病人体内癌变的造血干细胞和受HIV感染的免疫细胞,为供体干细胞重建健康免疫系统腾出空间。而在细胞输注后的重建过程中,防止那些残存HIV感染新生细胞至关重要。(比如抗逆转录病毒治疗就是此类防护措施之一。)

因此,含纯合突变、毫无CCR5蛋白的供体干细胞,自带屏蔽HIV的属性,是最稳健的重建者。科学家普遍认为这种供体干细胞是治愈艾滋病的必要条件。

负责第二柏林病人治疗工作的德国柏林夏里特医学院专家克里斯蒂安 · 盖布勒(Christian Gaebler)如此说道:“医学界原本坚信,使用能阻断HIV的CCR5-Δ32纯合突变干细胞,才是治愈的根本原因。”

转折发生于日内瓦病人,也就是2023年被普遍报道的第六例治愈者。他接受的是CCR5-Δ32杂合突变(+/Δ32)干细胞。杂合突变只能使CCR5蛋白表达量部分丧失,故HIV入侵通道无法完全断绝,其抵抗病毒的效力有限。正因如此,大家都惊讶于日内瓦病人竟能长期无病毒。

或许,堵死CCR5蛋白通道并非通往治愈的唯一通道?

当然,鉴于现有公开信息只将日内瓦病人的无病毒期定格在两年,医学界仍不敢断言“完全治愈”。在此背景下,同样接受+/Δ32干细胞(找不到合适的Δ32/Δ32供体)的第二柏林病人,度过七年多无病毒期后,贡献了极具说服力的证言:

清除HIV,未必只有Δ32/Δ32可行,+/Δ32干细胞治疗同样有效

治愈艾滋病,未必要求每一个新细胞都对HIV“密不透风”;或许,只要新细胞能在残存的旧细胞将病毒扩散给它们之前就肃清旧部,威胁即消除。

盖布勒感叹:“十年前,他有极大概率死于癌症。而现在,他战胜绝症、清除病毒、无需服药,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至于为什么新生细胞能清除老细胞,这就涉及到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即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后,新生供体免疫细胞攻击宿主组织的现象。

关于GVHD与HIV

供体造血干细胞输注完成后,会归巢至患者骨髓微环境,并开始分裂、增殖、分化——重建一套完全属于供体基因型的全新造血系统和免疫系统。与此同时,新生的供体免疫细胞会把宿主残存的体细胞视作异物并发起攻击。

一般情况下,GVHD是一种需要控制的并发症。但在艾滋病治愈者的案例中,GVHD能一并清理潜藏HIV的宿主免疫细胞,反倒成了抗艾奇招。

盖布勒认为,CCR5-Δ32杂合突变干细胞疗法的成功,可能要归功于受体与捐赠者基因特征等多种因素的契合。比如,这种契合能加快新生细胞清除旧细胞的速度。再如,第二柏林病人本身也携带CCR5-Δ32杂合突变,这可能使其体内免疫细胞的分布模式更利于新细胞打击旧细胞。

此外盖布勒也指出,需要同时治疗艾滋病与血癌的患者,只要条件允许,理应优先移植CCR5-Δ32纯合突变的干细胞。

对绝大多数未患癌症的HIV感染者而言,不建议采用干细胞移植这种风险巨大、可能危及生命的治疗方式,持续接受抗逆转录病毒疗法(通常为每日口服药片)是更安全便捷的选择。

资料来源:

Man unexpectedly cured of HIV after stem cell transplant

What the next Berlin patient means for HIV cure

Sustained HIV-1 remission after heterozygous CCR5Δ32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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