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神奇而率真的老头:

他因在细胞周期调控研究上的突出贡献,在诺贝尔奖100周年之际赢得了举世瞩目的诺贝尔奖,堪称登上了科学荣誉的珠穆朗玛峰,却曾6次参加0级法语考试而没有通过;

他是一位杰出的遗传学家,却在年过半百才得知自己的姐姐原来是生母,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解答有关自己身世的遗传之谜;

他为英国脱欧而感到伤感,认为这是在跨国科学合作上的退步;

他批评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时,英国政府决策不力且未向公众披露决策的科学依据及讨论。

让我们一起通过英国《卫报》(Guardian)记者安德鲁 • 安东尼(Andrew Anthony)对保罗 • 纳斯爵士(Sir Paul Nurse)的访谈,走近这颗耿直而有趣的灵魂。

保罗 纳斯(Paul Nurse)

2001年诺贝尔奖获得者

保罗 · 纳斯爵士是一位遗传学家,因其在细胞周期研究上的成就而获得2001年诺贝尔奖。他是弗朗西斯 · 克里克研究所主任,英国癌症研究基金会的前负责人和英国皇家学会(Royal Society)前主席。《什么是生命?理解生物学的五个步骤》是他的第一本著作。

您的书提醒大家认识“细胞”的重要性。您是否认为在公众讨论中,“基因”盖过了 “细胞”研究的风头?

我是遗传学家,毕生致力于分子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的工作,而这些工作很多都聚焦于基因。我确实认为细胞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因为它才是生命的基本单位。我常用原子在物质中的作用来比喻:生命的基础是细胞,而不是基因。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您一直批评部长和科学顾问,您是否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当局与顾问之间的关系?

是的。我很担心这种单线交流,比如(部长与顾问们)只告诉公众“我们得遵循科学”,但未提供具体的科学分析、讨论与解释,将复杂的情况简化为几乎毫无意义的句子。我们需要更加清晰地解释决策如何是做出的。

例如,测试新冠病毒是绝对关键的,执政者选择建立一个很大的实验室来进行全面测试,而没有考虑到这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使它开始有效工作。他们原本可以在各地区同时建设多家小实验室,并迅速投入运转。

在新冠肺炎大感染阶段,我们的测试能力完全没有跟上。这是非常糟糕的一项决策,执行得也很糟糕,而且民众并没有被告知决策是如何产生的。

您关注的另一个领域是英国脱欧对科学界的影响。对此,您觉得有值得乐观的方面吗?

似乎没有。世界上有三个主要的科学集团:分别是北美、亚洲、欧洲。英国在欧洲科学集团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但脱欧使我们失去了力量和影响力。这不仅是一个政治问题,还对科学家产生心理上的冲击:当我遇到世界各地的科学同事,谈论起这件事,他们多认为英国当局执着于早已不再存在的日不落帝国历史,而与科学协作背道而驰。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感伤的事,脱欧使我们倒退了几十年

您在书中讲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个人故事:您发现您的姐姐实际上是您的母亲……

我发现这个事情时已50多岁。我住在纽约,在洛克菲勒大学当校长。我申请了绿卡,但被拒绝了,这让我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我是诺贝尔奖得主,又是一所大学的校长,并且被封为爵士。最后发现问题出在我的出生证明上,因为它没有列出我父母的名字。所以我申请了完整的出生证明,才发现事实的真相。我很惊讶我的父母(祖父母)对此一直保持缄默。由于我的生母和祖父母已去世,所以我无法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我父亲是谁。我是一位遗传学家,一位很不错的遗传学家,而我活了大半个世纪不知自己遗传了谁。我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找到答案。

您主要致力于酵母研究,但您还是英国癌症研究基金会的负责人。您认为从细胞水平获得对癌症的控制还有多远?

我们对癌症的认知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我们了解了它的细胞基础、遗传起源与产生方式,以及癌细胞组织中细胞周期调控所发生的改变——这非常复杂,也是开发细胞疗法如此困难的原因之一。我们对癌症的治疗仍然滞后,但我认为,即使人类永远无法消除它,我们仍将在几十年内使癌症得到更大的控制。

有个著名的轶事说您6次都未能通过法语0级考试,真的是这样吗?

那件事对我而言很苦恼啊,我毕竟要到法国各地交流,我不得不用法语演讲!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还获得了一个法国荣誉勋章(Légion d'honneur)。不过,你得掌握这门外语才能上那里的大学,所以他们让我蹲考了六次,可我依然没有通过,最后不得不当一年技术员,好在最后我被英国伯明翰大学录取了。

赢得诺贝尔奖对您意味着什么?

诺贝尔奖是妇孺皆知的奖项。很幸运,我是在诺贝尔奖诞辰100周年之际获得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巧合。事实是,笼罩在诺奖得主的光环下,我现在的确与公众和媒体记者有了更多的交谈。突然成为公众人物后,必须小心,不要说愚蠢的话。在某些国家尤其如此,即使在德国和法国,(出名前后)这也得注意。不过,在英国,人们好像更以平常心看待公众人物。在某些角度看,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本文作者安德鲁  安东尼(Andrew Anthony)自1900年与1993年以来,一直为《卫报》和《观察家》(Observer)撰写文章。他的两本著作:《处罚》(On Penalties)和《后果》(The Fallout)已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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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Sir Paul Nurse: 'The UK has taken a leap several decades into the p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