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面临着危险。它的工业约有40%用于出口，而美国只有5%。然而欧洲的技术革新却是缓慢、低效率和零零碎碎的。正如鲍勃 · 盖尔道夫（Bob Geldof）在访问非洲后所形容的：欧洲的体制是肠胃堵塞了。

欧洲委员会主席雅克 · 戴劳斯（Jacques Delors）本月在斯特拉堡的慷慨陈词中也这样说：“今天我们共同体的国际决策系统是彻底衰退而僵化了。”欧洲共同体的政治决策机构——部长委员会的道路常常被国家否决权拦腰截断。主要的国内市场——如通讯和计算机市场——或多或少是被关闭的，欧洲在发展新产品方面的国际合作极为罕见。

哪儿能为欧洲找到一剂泻药，让欧洲轻松地向高技术挺进呢？或许应该是在西德汉诺威，那就是被称为“尤里卡”的高技术合作纲领。

尤里卡暂时还只是一个主意，是法国总统弗朗索瓦 · 密特朗今年早些时候向他的欧洲盟友提出的一个建议。它一旦实现就将超越欧洲委员会。密特朗的反应是为了答复美国国防部长温伯格邀请欧洲加入耗资280亿美元的星球大战计划，他担心欧洲的公司到头来只成为美国国防工业的分包商。不过，自从这个计划出于军事目的提出以后，已经成为为欧洲长期经济复兴的一种努力了。

尤里卡计划是在经过各国政府与产业界的数月协商以后形成的，它应该是灵活的，有一系列特别的国际合作项目，目标是特定的市场。欧洲经济共同体内部的和部的不少国家、公司和实验室都将参加这个计划。尤里卡的项目不是直接为了研究，而是为了制造新的、出色的高技术产品。

因此，尤里卡没有具体的形式和基金，也没有确定的项目。甚至没有人能明确说明，一个国际项目被称为尤里卡项目意味着什么。下周在汉诺威召开的欧洲外长和研究部长会议上，尤里卡计划将变得更加充实一些。

汉诺威会议是第二次讨论尤里卡的部长级会议，第一次是七月份在巴黎召开的。在那次会议上，各国政府只决定成立一个委员会去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汉诺威会议就不同了。委员会已就尤里卡计划的“原则声明”达成一致，负责接待汉诺威会议的德国官员说，他们为申请尤里卡计划支持的建议项目而“应接不暇”。这些项目中，有的庞大，有的很小，有的无关紧要，有的气势惊人。提出建议的包括政府、公司甚至研究实验室。正如为尤里卡计划工作的意大利谈判小组所说：“仅仅是尤里卡计划这个主意，对有关的公司、实验室和所有人就有有益的作用。”

例如，法国政府电告波恩，提出15个重要项目的建议，从人工育种到无人驾驶拖拉机和陶瓷发动机。法国向西德询问，他们将支持哪些项目？西德自己提出了环境保护、空间科学和科研基础结构方面的三个项目。欧洲的公司建议制造一种台式超级计算机。

各国政府设法避免让欧洲委员会在尤里卡计划中处于任何形式的领导地位（他们认为它太官僚主义了）。怪不得戴劳斯要表示怀疑了，他警告欧洲议会的核心成员们说：“我们大家都受到欧洲‘畅想曲’的感染了。”他认为，各国在尤里卡计划中避免欧洲共同体的介入，只是为了有自由较为民族主义地行事。他说：“在尤里卡计划中，各国都想把自己最领先的技术占为己有，都只想在自己薄弱的领域里与他国合作，从中获得技术。”

财政情况怎样呢？尤里卡计划与美国星球大战计划相比，已经开始显得穷酸相了。密特朗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他肯定以为可以让欧洲拿出可与美国等量齐观的钱来。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密特朗认识到，星球大战计划在投资于高技术方面显出了一种直接的经济威胁。即使星球大战计划作为一种防卫系统失败了，其中的科研也可以改变西方民用经济的状况。美国将利用星球大战计划所派生的技术——如高能：激光、智能软件和高速光学计算机——借助于高度自动化和灵活的制造系统飞速前进，会把欧洲工业远远甩在后头。

面对美国的挑战，法国提出了一系列尤里卡项目，它们确实能迎战星球大战计划，至少在民用方面是如此。法国政府拒绝加入星球大战计划。要和星球大战计划的科研并驾齐驱当然意味着耗费同样多的钱。

现在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尤里卡计划的有些参加者开始显得像拿着空饭碗的雾都孤儿了。

为此，不到三个星期以前，欧洲的金融家和银行家在伦敦聚会讨论向尤里卡计划投资的可能性。这一做法是由于英国坚持主张尤里卡计划不应让政府领导而应该服从于市场的力量。正如英国外交秘书乔弗雷霍文（Geoffrey Howe）在波恩所说的：“使我们的企业具有竞争力的最后一个办法，是让它们依靠公众财力的支持。”可是，财政大亨们在伦敦除了展示一下空口袋以外，没有拿出东西来。

相比之下，西德政府曾经对投资于尤里卡计划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可它的兴趣没能用行动来证明。在伦敦财界会议以后，本月初在波恩由科尔总理参加的内阁会议上，德国部长们断然否决了研究与技术部长海因茨 · 赖森胡贝（Heinz Reisenhuber）资助尤里卡计划的许诺。这是财政部长的一次胜利。这次在波恩被说成是“一团糟”的德国内阁会议又重新提出了有关尤里卡的所有问题——它的目的、内容、参加者和资金——结果不了了之。研究与技术部的一位代表说，提供讨论的费用数目草案统统被驳回重新谈判。

尤里卡计划的首倡者法国作出什么保证呢？密特朗答应明年给尤里卡计划10亿法朗，超过任何别的政府。这笔钱只相当于1.2亿美元，相比之下，美国星球大战计划一年打算花费约40亿美元。而且，法国的这些钱大多不是新拿出来的，而是出自现有的研究与发展预算。

欧洲议会也注意到尤里卡计划会垮在财政上，英国保守党在欧洲议会的科技发言人特纳（Am6 d6 e Turner）写信给30家从事高技术的英国公司领导人，警告他们说：“尤里卡将成为一项失败的事业，”其原因是“欧洲经济共同体中某些政府的漠不关心和某些高级公仆的敌意。”他相信尤里卡计划现在需要来自上展的新的动力。

所有这些都是坏消息，但有些较了解此计划的人是相当乐观的。他们说尤里卡计划是现实主义的，并不是白日做梦。

例如，美国内阁的科学顾问尼科尔森（Sir Robin Nicholson）尤里卡计划已经促成了不同欧洲产业组织之间的40至50次独立的讨论。虽然这些讨论不会都形成尤里卡项目，但这一运动和讨论“正在全欧洲展开，这是鼓舞人心的。”罗尔斯 · 罗伊斯公司的董事而且不久将担任直接向苓相报告的应用研究与发展顾问委员会主席汤姆勃思（Sir Erancis Tombs）也相信，尤里卡计划在团结欧洲公司方面起了关键作用。他说：“至今为止，欧洲的事情是政府与官僚说了算。但是现在，对开发有真正的商业兴趣的人也发话了。”

法国没有在伦敦降低它的许诺。即使这笔钱不是法国预算的新钱，它毕竟相当于法国全国研究与发展的大约4%。英国没有给尤里卡计划“新”钱，但是贸易与工业部一年为技术革新项目花费3亿英镑。事实上，英国认为公司应该自己来领导和规定他们需要的项目，这是一个中心原则。

法国从另一方面来谈论尤里卡计划。法国政府有对高空技术实行强烈的指导性政策的传统，由此也取得了一系列成功，如空间发射器阿利安娜，引起争议的法国核武器和核动力计划，高速火车与空中公共汽车计划等。他们说，不同意见必定很多，因为尤里卡计划将会有很多项目，处于不同的层次，具有不同的规模，有不同的参加国。这种多样性不是民族主义的分裂，却能够产生极其丰硕的果实。

习惯于内部联邦主义的德国也欢迎关于尤里卡计划的种种不同意见，相信这种分歧最终将转变为欧洲的力量。

但是意大利像几个英国公司一样，担心如果某个多国项目从一国政府（人人都会想到法国）取得主要资助而从别的国家所取甚少，这种事情将会意味着什么，意大利认为这样的安排是不公平的。

很明显，没有一个政府会真正为尤里卡计划拿出大笔金钱，那么一个项目标上尤里卡计划的名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尤里卡的项目将是一些零碎东西，互相没有关系的分散的多国计划的大杂烩，每个项目只涉及二、三个国家，都只有少量的政府支持。来自欧洲委员会的管理将是“松”的，资助将是少的。如果尤里卡计划既不是管理，也不是金钱，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汉诺威会议必定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并且将作出决定，比如说，一个项目被称为尤里卡项目，则参加者应该拆除贸易壁垒。事实上，很多欧洲公司认为，开放国内市场是影响欧洲发展的关键问题。

最终，尤里卡计划很可能变为一种情报交换计划，成为欧洲公司、厂商、研究者和政府能够建立共同纲领的一种机构。它可能在布鲁塞尔或者其他中心位置建立简单的秘书处，协调和召集会议，促进达成协议。

密特朗总统最终在尤里卡计划中找到的可能不是一系列由政府作为后盾的迷人的高技术项目，而不过是欧洲的第一个高技术咖啡馆。不过这也不坏。

[New Scientist，1985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