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不像机器而更似宠物或者人类本身的机器人在一起是否能感到自在?

 

 

  2009年,在奈良日托中心,一种四四方方的、与儿童一般大小的小型机器人Robovie的发明者产生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创意,他想到,如果能把这种机器人推出去作为老人的对话伴侣,也许会有不错的结果。他们期望这些有甲虫般眼睛和呆板声音的人形机器人能够用愉快的问候语向老人们打招呼,能做他们抱怨健康问题时忠实的倾听者,能在他们锻炼累了想要放弃时提供鼓励的话使老人们打起精神。但是在14周的实验结束后,研究者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老人们非常想念Robovie,并期望能到实验室探望他。
 
  老人们虽然知道他们只是参与了一个实验,但却认为Robovie是独立自主的。事实上,是一个在控制室里工作的29岁研究人员操控着机器人的轮子穿过门廊,触发它的手进行挥动,通过线路为它的行动提供命令。奈良国际电气通信基础技术研究所(ATR)的研究人员并不是为了好玩而进行欺骗。“更确切的说,”ATR团队和大阪大学机器人第二小组的负责人石黑浩(Hiroshi Ishiguro)表示,“他们学到了在未来人类将是如何同复杂机器人进行交流与共同生活。”
 

有一些人群愿意与机器人相处

  在过去的20年,石黑浩的团队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有些仅仅具有模糊的人形,其他的则被精心设计得几乎与常人难以区分――它们可以混充顾客到咖啡厅去品尝一杯香浓的拿铁,可以假扮商店的店员带着笑容迎来送往、可以作为购物中心和博物馆里的引导员、学校的老师、以及娱乐活动中的同伴,而人类只需要像对待正常人一样与他们共处。机器人专家同时采用了自主机器人和人类远程控制的机器人进行“与人类相处”的实验,而他们得出了令人吃惊的结论。在有些情况下,人类更愿意同机器人而不是同其他人类进行交流,他们觉得机器人更不容易出错,而且能公平对待所有人。正如这里的老人所表现出来的结果一样,人类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和机器人建立起感情纽带。
 
  石黑浩的方法“非常的聪明”,凯特·达琳(Kate Darling)说,她在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里学习机器人伦理学。尽管如此,有些人觉得他们的工作所带来的影响令人担忧。如果与机器人的交流能代替与其他人类的交流,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研究人类和科技关系的心理学家彼得.卡恩说,“随着我们的科技进步,我们的人际交往能力却在减弱。”但石黑浩和其他人则坚信,机器人的出现会扩大而不是缩窄我们的眼界。辩论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学术领域。简单的机器人正在渗透进我们的日常生活:作为宠物陪伴人类、为房子吸尘扫除、照顾痴呆患者。在未来的日子里,新一波的复杂型机器人将冲击大众市场。比如,半导体巨头英特尔就将有望开始出售被叫做吉米的价值1600美金的双足机器人低配原型,业余爱好者们可以自由设计它的外貌与功能,然后用3D打印机技术来打造它的身体。英特尔声称,吉米能从冰箱里拿啤酒,并和小朋友玩游戏。
 
  二月份,一个被叫做佩珀(Pepper)的孩子般大小的滚轮机器人将在日本上市。它能为孩子们讲故事,和成人开玩笑。佩珀配置有麦克风来追踪声音的方向,有一个红外线传感器来测量距离,两个摄像头来识别脸部,分散在全身的触摸传感器,敏捷的5根手指头给予了它敏锐的触觉和动作能力,并且佩珀还能联网。而2000美元的价格定位意味着“你将可以拥有一个专属你的机器人,”位于东京的科技集团软银的CEO孙正义说,正是他们发明了佩珀,并于6月发布。他声称,佩珀“标志着人类的一个转折点。”
 
  就像他们的制造者一样,机器人Geminoid HI穿着黑色衣服,带着墨镜,并且紧锁眉头。石黑浩创造的这些机器人惊人的相像,他因Geminoid们而在机器人专家中享有极高的荣誉。但这些机器人并不像石黑浩那样举止严肃,在澳大利亚利兹的一个实验就显示了这点。有一天,不管是石黑浩还是Geminoid HI-1都坐在了一个咖啡馆的桌旁。随机路过的人们反映的结果显示,根据概率来算,机器人比真正的石黑浩更友好。
 
  最新的Geminoids有50个引擎来控制面部表情、头部运动,甚至是呼吸这样的潜意识动作,当然,还有位置的移动。由于他们走路动作僵硬很容易被识破,所以这些机器人通常都是坐着假扮人类。而且,据我所了解到的,一个在石黑浩大阪实验室的女性机器人Geminoid F和人类面对面时,受试者要经过短暂的困惑,才能辨认出她并不是人类――在注意到她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动作和缺少专注力的眼神之前,人们是看不出任何问题的。
 
  在实验室外的世界也一样――无论如何,Geminoids在哪儿都是个抢眼的家伙。去年一个为期2周的试验中,石黑浩的小组在大阪百货公司里安装了一个Geminoid F作为售货员。通过自动操作,机器人回答了客人的提问,并建议选择一件100美元的羊绒衫。Geminoid F一天接待了45位顾客,与平均量为20的人类销售职员相比,从某种程度上讲,机器人绝不需要休息,并且会让顾客感到新奇。有些客户也会主动寻找机器人――显然是想避免人类销售员带来的微妙的购物压力。“有了机器人,就能容易地拒绝它们的销售请求,”石黑浩说。(结果显示,Geminoid F销售的成功率并比不上那家商店最好的人类销售员。)在即将到来的试验中,Geminoid F将为男性顾客提供帮助他们为自己的妻子或者女朋友选择礼物的服务。
 
  更加长期的相处能建立起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感情纽带。在养老院的实验当中,有些患者称和Robovie在一起时,他们比和亲属在一起更快乐。有人评价说机器人绝不会顶嘴――不像他那些牙尖嘴利的孙子们。对其他人而言,Robovie是一个受欢迎的第二选择――以替代那些他们极少见到的孙子们。“哪怕是在我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同Robovie说说话,就会不知不觉地感到开朗了许多,心情也随之变好了。”一位老人告诉研究人员。当实验结束后,老人们为Robovie举办了一场告别会,并赠送了手写着感谢和祝福话语的卡片给它。一个月后,他们又一同去ATR实验室里探望了这个机器人。
 
  石黑浩的团队注意到,在痴呆患者中也有一个类似现象。很多大脑损伤的人,发现同其他人说话很困难,石黑浩说,或许他们是出于恐惧,担心健康的交流同伴会对自己凌乱的说话方式做出些什么不好的评价。“但他们喜爱同机器人交谈,”他说,观察痴呆患者同人形机器人的交流后,他的团队开发了一个名为Telenoid,有着最小人类形状,像个小孩子的机器人。它可以与这些痴呆患者交流,帮他们一步一步提升语言能力。
 
  在PARO身上,有过类似的先例,那是一个打算被用于安慰痴呆病人的机器竖琴海豹宝宝。PARO是由筑波的日本国家高级产业科学技术研究院发明的,当被碰撞时PARO会啾啾地叫,并看向碰撞的来源处。来自全球的很多机器人用实验结果证明,通过和它们的互动,痴呆患者的情绪和社会互动能力均得到了改善。
 
  像这样与PARO和类似机器人的情感纽带的出现,也给一些研究人员带来了困扰。“比如,通过眼神之间的交流,像是按下了我们的达尔文按钮(人类在被直视或被关注时,对自己形象表现出的特殊挑剔),人们会做出一系列不寻常的反应,就像他们正处于一场恋爱中一样。”麻省理工学院的社会学家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在一篇刊登在某份2007年报纸上的文章中写到。雪莉·特克目前正在研究在波士顿地区一家疗养院里PARO的运用,她想知道鼓励基于这种“根本上是虚伪的交流”所引发的关系是否符合伦理。
 
  不过,尽管人们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忧虑,社交机器人作为助手的广泛运用在很多国家已经形成了不可避免的浪潮――包括日本在内。对这个有越来越多的老人需要照顾与此同时年轻人越来越少的国家来说,赋予这些机器人照顾者们以社会交往的技能,能更容易提高它们在人类社会中的接受度和功能行使有效性,ATR机器人专家孝神田这样表示。
 

痴呆患者与PARO建立起了感情纽带,图为这只神奇的机器竖琴海豹宝宝

 

机器人应该被赋予权利吗?

  社交机器人的增加,也引发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包括机器人们是否应该被赋予权利和责任。这个问题被认为对那些少有社交能力的机器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对于拥有自己的社交圈、朋友关系的机器人来说,这个问题就变得至关重要。在一个探索伦理边界的试验中,卡恩(Kahn)的团队使用一个远程控制的Robovie与被分成3个年龄组――9岁、12岁和15岁的孩子们进行互动。打破僵局后,孩子们和机器人相互问候,并且一边检查房间里的东西,一边进行交谈。接着Robovie选中了房间里的一个物品,并给出了一系列线索,让孩子们猜它是什么。当角色互换,轮到Robovie来猜时,一个主持人突然冲进来打断了实验的进行,并不顾机器人的反对,将它锁进了橱柜。
 
  这个团队在2012年的发展心理学报告中指出,89%的孩子享受与Robovie一起度过的时间,而且大部分都相信机器人是有智慧、有感觉的。大部分人也说到,在轮到Robovie来做游戏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停止了游戏是很不公平的,有54%的孩子认为,将机器人塞进橱柜违背了它的意愿是不恰当的。
 
  在第二组实验中,卡恩的小组邀请大学生们来参加一个寻宝游戏,当他们在房间里寻找特定的物体时,由Robovie来负责记数。找到7个能赚20美金。但Robovie按照程序,总是不停地算错,并且不把奖励分给找到了7个物品的人。该团队在2012年的波士顿机器人技术会议上报告道,65%的大学生认为机器人应该为它的记数错误背负“道德责任”。然后大学生们也说道,他们认为在同样的违反行为上,如果是一个人类会犯的错,他所应该受到的谴责会更为严厉。仅仅少数几个表示他们认为,判定一个自动售货机的道德责任纯属是在找茬。
 
  卡恩的这些实验显示,人类已经认为自主式机器人是有生命的科技――尽管不是生物层面上的――并且应该给予他们道德权利和责任,但是,这种给予的对象绝对不会延伸到非人形机器人身上。卡恩认为,要想了解与社交机器人一起生活和工作的影响,研究者们还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去做。
 
  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达琳赞同这个观点。恐惧“社交机器人在人类关系中会产生影响”只是“在每一项新科技出现时都会引起的一场无聊争论”。她说,随着社交机器人越来越普遍,与这些新型的、人造的伴侣们交流会变成后天自然习得的日常情况――就像如今的人们使用电话那样。
 

资料来源 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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