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科幻小说中,笔者最中意那些温情脉脉的作品,本期的这篇微科幻就让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与温情。本质上这篇作品中的科幻元素与作品主题毫无关系,作者只是将一则人性故事包装上科幻外壳,让它更具感染力。

19.1

我正将水晶球装盒时,克莱姆人摁响了门铃。

我喜欢帮助新顾客;因此尽管快耽误了与爸爸约好的晚餐饭局,我还是抚平裙子,莞尔一笑,招呼道:“请进吧。”

克莱姆人慢慢越过门槛,身上的纤毛荡漾着。它的一条伪足攥着一只廉价的翻译机,这种机器无论念出什么都是紧赶慢赶的。

“你好,我想获知我的未来,不知你是否还营业?”

“当然。”我朝着店铺里间的一张矮桌做了个手势,克莱姆人滑行经过地毯,我跟在后面。这是我第一次招待克莱姆人;开普勒太空站上三教九流均有出没,龙蛇混杂,但我的大多数顾客都是我这样的地球人。我很好奇是什么事让克莱姆人来到我的店里。

它将身体聚成梨形,坐到矮桌旁边。“我看见了你的店招牌,你真的会算命吗?”

我直奔正题:“是的,我会算命。”

“怎么没人能知道未来的事?”

“我懂得几项不同的技巧。我会水晶球灵视,用塔基普种子占卜,但我的专长是解读塔罗牌。”

它的纤毛快速摆动,“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懂。”

“那么咱们来用塔罗牌算命吧。费用是五个标准信用点。”我从有着丝绸内衬的盒子里拿起塔罗牌,坐到克莱姆人对面。“朋友,你名叫什么?”

“齿轮切削 · 布罗姆。”

“欢迎你,齿轮切削。”我一边支支吾吾,一边尽力回忆读书时候学到的克莱姆文化知识。姓名的前半部分与职业有关,后半部分指向此人的母星球。“你离家好远好远。”

“齿轮切削”没有回应。这会有点棘手——对于地球人,我通常能猜测到他们为何进入我的店铺,并提供一些建议或鼓励;但我丝毫不知道什么事会引得一名克莱姆人造访占卜师。

我码放好第一张牌。“行星3。行星这组牌代表家庭,而这张牌意味着与至爱分离。”

齿轮切削没有回应。克莱姆人是不是无性生殖的?我赶紧放下第二张牌:红色侏儒。“这张牌代表健康。你看上去……身体一切都好?你的所有纤毛都完好无损?好吧,咱们继续。”

我放下了“飞船10”这张牌。“你近期远行甚多,太多了。”

这句话激起它的反应;齿轮切削调整了巨大的身体。“你是如何学会占卜算命的?”

“我外婆教会了我。”

齿轮切削摇摆身体,纤毛荡漾出波纹,就像微风吹过水面一样。“那么是家族生意了。这在地球人之中一定是很光彩的职业?”

“完全不是。”我父亲此刻大概正在厨房里踱步,双手交叉,被我的不准时气恼得哼哼叫。他在很久以前就放弃了我,不再要求我接手真正的家族生意。

我抽出下一张牌,新潮艺术风格的绘图展现了火箭呼啸穿过太空。“是小行星带。这张牌代表工作、职业机遇。”

听到这儿,克莱姆人竖起身,身躯变成一座修长的凝胶状尖塔,使劲挥动纤毛。看起来我的预言戳中了它的神经,前提是假如克莱姆人有神经的话。

“你到开普勒太空站是为了找工作?”

纤毛开始像鞭子一般抽动。“是的,我需要一份工作,尽管我是一名技术娴熟的机修工,还是没人肯雇用我。”

我眨眨眼。“机修工?你没说过呢。”

“是的,我到开普勒站是因为我读到太空站需要机修工,但这趟行程耗费五周时间,现在所有岗位都有人干了。”

我做出同情的表情,但我脑袋里的齿轮早已经转动起来。一个点子窜入我的脑海。我低头看着,对扑克牌堆进行切牌,寻找一张特别的牌。当我找到牌后,我以夸张的手势将它放到桌上。

“是飞机库!啊哈,你知道的,这看上去像商业机库。不,说真的,根本就是!看见那蓝色的地面了吗?就像开普勒站机库里的布置。”

齿轮切削动了动身躯,更加靠近桌子。我忽然想到,我完全不知道克莱姆人有没有视觉,因为我看不见它有眼睛。

“这艘飞船模样好眼熟,”我叩击塔罗牌,“我想起我昨天才见过,就在33号泊位。这是个征兆!你明天早上应该去那儿,询问下工作的事!”

“明天早上……”

“是的!”

“……我应该去33号泊位……”

“头等大事!”

“……询问下工作的事?”

我读不懂克莱姆人的身体语言,但我很熟悉怀疑的心态。“绝对的。”

齿轮切削的身躯下沉复原成一团凝胶。一条小小的附肢递出一枚信用代币。

“相信我。”我说道。

*****

等克莱姆人离去后,我关了电灯,反锁上门,乘坐公用电梯到了底下的主干商用机库。

老爸将飞船停在33号泊位上,趁着货运行程的间歇在太空站上待几天。他的货运生意使得他将星系跑了个遍,但只要老爸路过开普勒太空站,我俩便会设法聚一下。与我预料中一样,当我走进飞船时,老爸正在逼仄的厨房里来回踱步。

“嗨,老爸!闻上去好美味啊!”加了香料的谷物、蛋白质烧烤的香气扑面而来。

老爸伸出手臂搂住我。“你迟到了。”

“对不起。我接待了一个客户。”

“嗯嗯。”老爸从碗橱里抽出一只餐盘,递给我,指了指炉灶上的几只锅子,“又有一个傻瓜与他的钞票别离了。”

“老爸,别再说了。”我掀起一只锅盖,闻了一闻:是掺入许多大蒜的青酱,我的最爱。我舀起青酱和谷物到餐盘上,“实际上,我想求你帮个小忙。我记得你说过,你需要请一名新机修工?”

老爸的脑袋歪向我这边,扬起一侧的浓眉。我咧嘴一笑,因为又帮助一位客户寻找到自身的命运而提前感觉到心满意足。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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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爱丽丝·托韦(Alice Towey)是一位幻想文学和诗歌创作者,作品曾刊载于《阿西莫夫科幻杂志》和“蓝色小弹珠”网站。她也是美国“可行天堂”写作班的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