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马里·莱恩（Jean-Marie Lehn），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化学家，因对相互识别作用着的分子的开发和应用，1987年与他人共享当年度的诺贝尔化学奖。他创建的“超分子化学”，是一个利用非共价分子相互作用的化学领域。莱恩1939年生于法国的罗塞姆，他的父亲是一名面包师，后来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名管风琴手。音乐是莱恩的最大爱好……

　　让·马里·莱恩（Jean-Marie Lehn），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化学家，因对相互识别作用着的分子的开发和应用，1987年与他人共享当年度的诺贝尔化学奖。他创建的“超分子化学”，是一个利用非共价分子相互作用的化学领域。莱恩1939年生于法国的罗塞姆，他的父亲是一名面包师，后来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名管风琴手。音乐是莱恩的最大爱好……

 

　　让·马里·莱恩问：您在谈及科学家的责任问题时，曾经谈到科学在社会和文化中的作用。那么，经过这么多年，您是否认为您已经履行了这些责任？

 

　　答：我们在努力地做我们认为对公众有吸引力的事情，并且使过程尽可能的透明和用一种让受过不同程度教育的人都能理解的方式呈现我们的成果。但是，对于正在关注这些问题的人们来说，自身的努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尽管这需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一些人对科学很感兴趣，也具有很强的接受能力，但其他一些人则不然，他们需要被引导才能关注这些问题。然而，一个科学家的首要责任是对科学的――知识和真相――而不是对社会的，我们通过科学来获取知识，并且弄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当然，我们也非常渴望被社会所认可，并有益于社会。

 

　　问：超分子化学与社会是否存在相似之处？

 

　　答：是的。社会学是研究社会中的人，超分子化学则研究分子及其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以及它们之间是否也存在“爱与恨”。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分子社会学”概念可能更易被理解和记住。分子可以被分离，就像个人一样。我们人类所处的环境是社会，一个宽泛的世界，而分子却“沐浴”在由其他分子组成的世界中：一个分子发生碰撞和相互作用的空间。当然，像人这样的实体其行为要比分子聚集在一起的“行为”复杂得多。

 

　　问：许多研究是从简单的事物着手，这是否比采用一种系统的由复杂到简单的研究路径更可取？

 

　　答：这两条路径是科学研究所必需的。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入手，一直到最高端的复杂行为分析，我认为人们不应该仅仅遵循单一路径来从事科学研究。

 

　　所有的人都是由分子构成的，其所有的行为都是这个复杂系统的结果。按理说，我们可以从人体构件上推测出我们能够做出什么行为，因为更高级的属性和行为来自于更高程度的复杂性。

 

　　我经常举的一个例子是：从水中取出一个分子，这个水分子不能结冰或沸腾，然而一杯水却可以。事实上，分子以一种超分子的方式相互作用，并且聚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系统，由此导致的水分子结构达到更高程度的复杂性时，一种新的属性就会显现出来。因此，随着分子结构复杂程度的提高，新的属性和特征在每一个新的阶段都会出现，并且不能还原到原来的状态，但却可以通过原来的状态推测出来。

 

　　生物学是建立在分子基础上的，这是分子世界的最高表现形式。这表明，简单的分子世界可以通过自组织产生高度的复杂性。

 

　　问：您认为在其他行星上会存在这样复杂的生命体吗？

 

　　答：很有可能。有许多星系和行星都拥有和地球相似的条件，因而它们拥有产生生命的机会。

 

　　已发现的物质是构成我们世界的基本要素，其中4%的物质是由元素周期表中列出的元素直接构成的。这些元素的原子或电子没有增加或减少，在任何物质中都是相同的，并且会以同样的方式发生相互作用，以至于构成的合成物也是相同的。例如，一个“碳―碳”键在任何物质中都是相同的，至于元素相互结合后是否还会相同，则是另一回事。

 

　　问：在工作中，是什么给予了您最大的动力？

 

　　答：研究成果得以发表仅仅是一种结果，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结果。科研成果发表在哪个杂志上并不重要（我要对《自然》、《科学》杂志说抱歉），重要的是你的成果得到认可。不过，如果科研成果发表在一个不太知名的杂志上，其获得的认可需要更长一段时间。只要能发表，仍然是值得的。我经常会引用一些发表在二或三线杂志上却导致重大发现的论文。

 

　　我对研究以及获取新知识感兴趣，这些工作令人兴奋，但必须下决心去做出一些成绩。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把它用在一个小的领域内，那将会取得很大的成绩；反之，影响将会是非常微弱的。

 

　　当我认识到化学是所有物质基础时，就开始对化学产生了兴趣：使用一种已知程序，化学可以把一种类型的物质转化成另一种类型的物质，也可以产生之前不存在的新的合成物，等等。我喜欢把化学的这些功能比作是一种艺术，当艺术家把一块石头做成一件雕塑之前，这块石头本身并没有多少价值，是艺术家创造了它的价值。同样地，利用大自然赋予的各种元素，化学家可以组合出具有新的、意想不到的属性的物质。

 

　　问：在思考或处理问题时，您是否遵循科学的原则？

 

　　答：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然而我们并不仅仅是纯粹的理性人，对于外部输入的信息，我们喜欢对其分析并理性地对待，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把科学看作是一个知识载体，但科学同时也是一种精神――一种把握事物的方式――这种精神的传播很重要，它将为人们的工作和生活提供帮助。此外，找到问题的答案与把握事物方式之间是有关联的。有时你可能会勉强找到一个答案，但你必须认识到，真正的答案还没有找到，勉强凑合是不够的。

 

　　问：为了制定切合实际的政策规划或更好地利用科研经费，全世界顶尖科研机构是否应该进一步地加强合作？

 

　　答：并不需要把世界上所有研究机构组合成一个组织。每个研究机构都会犯一些错，例如，某个机构在对一个项目进行评估时可能做得不够好，而其他机构对此可以进行完善。保持机构的多样性是应该的，但如果太多的话也会出现一些问题。通常，研究机构中10%～20%的最顶尖和最差劲的单位是容易确定的，但中间部分的确定却相对困难。因此，需要专业机构对这项工作开展评估。

 

　　但有时候，一些看似非常差劲的科研机构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因此，把所有研究机构整合成一个组织是存有风险的，可能会丧失一些还没有涉足的问题的研究机会。对于杂志来说，也同样如此。你提交了一篇论文，一些编辑会喜欢或不喜欢，会得出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但对于科研来说，如果大家都围绕着相同的话题聚集在一起，这将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科研工作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可以提升理解力的发现工作；二是围绕一个既定目标而做的应用工作；三是没有范围限制的凭空想象。或许后者应该由那些聪明人在其职业生涯初期进行，或者在他们职业生涯的一个更高阶段进行。给这些人时间上的自由，让他们不必为经费烦心，释放他们的想象力。有几个研究机构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包括德国的马普协会和美国的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

 

　　问：在科学家开始其职业生涯时，是否应该像医生那样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言》，发表或宣读关于科研职业道德准则的一种全球通用的誓言？

 

　　答：科学研究的主要目标是增加有助于我们对事物理解的知识。这一目标实现后，人们可以从中获取知识，在推动社会进步的同时，可以阻止疾病和灾难的发生。但是，任何知识都有可能被误用。我认为科学家不需要发表什么誓言，也希望医生以一种负责任的方式行为，而不必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言》。至于武器以及类似物品，如果每一个人都发表一个誓言拒绝去进行相关的研究，这当然是非常好的。但是，如果其他科学家并不认可这样的誓言，继续进行武器以及类似物品的研究，你是否愿意让你的国家处于潜在暴君的怜悯之下生存。

 

　　我承认，在科学界存在大量的欺诈事件，其他领域也同样如此。不过，科学界的欺诈事件相比社会其他领域要少。因为科研成果一旦发布，其他的人会尽力重复这一实验，如果有欺诈行为就会被发现。那些做出科学欺诈行为的人简直是疯了，他们怎么能够认为他们的行为不会被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