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所谓系统学，是一种基于科学，又给科学以补充的思想。这种思想企图提供一种手段，用以统一我们称之为“各门学科”中所体现出来的分析方法。这种思想的先驱者伯塔兰菲声称，这种系统学思想“预示着将要出现一种新的世界观”。因死，系统学教育在英国已受到重视。本文介绍了英国兰开斯特大学系统学教育情况。

作者P·B·是英国兰开斯特大学系统工程学的教授和系主任；G·M·詹金斯是兰开斯特大学系统工程系的教授。

系统学活动

假定我们知道了周围世界的复杂性，而要简化这一复杂性，以揭示出其本质的东西，那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两种思考和活动的方式。我们必须借助于分析来简化这一复杂性，分出几个实质部分来进行研究；我们还必须通过某种综合过程将其恢复成整体。现在分析过程主要是由科学活动给以表现，科学活动是迄今为止所找到的研究世界及其现象的最有效手段，也是西方世界文化中占统治地位的活动。目前知识青年反科学的活动*，既说明科学占统治地位这个情况，又说明西方相对来讲还缺乏能统一成一种比较全面的世界观的可行手段。

科学的力量（以及它的极限）是起源于一种精致的智力工具——简化法的发展。一项科学定理的特殊力量在于它可以经受公众的试验。做一个实验，将其中选定的变量加以改变而后将结果记录下来，这个实验如此可以重复进行，得出肯定或否定的结论。这种可以重复的实验是科学界用来对世界进行分析的简化法使用者的有力武器。但是还有一种较高水平地将科学思考法理解为“简化法”的观念。简化法观念认为，如果我们对物理这门最基本的科学彻底理解了，我们最终将能完全用物理术语来解释化学，然后用化学术语解释生物学，依此类推。如果我们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根据这一观点来说——就会由于采用这种分析方法，并经过一再洗练而最终出现一个统一的世界观。

这种看法，虽然富有诱惑力，但是甚至在物理和化学这一级的水平上也是不合适的。即使在这一级的水平上，为了解释和预言的目的，也还必须引进诸如有关热流的概念**，这种概念在其内在的本质上是整体论，用个别的原子和分子实际上是表达不出什么意义的。如果我们思考诸如人类社会组织这类有关“现实世界”的问题，我们就会很快地可以断定，光靠分析法是不够的，因为这些问题的各个组成部分之间有着纵横交错的内在联系。用把问题分成各个因素而后分别加以研究的这种分析法，对英国政府来说，也是不能断定要不要花那么多的资金来研制一种超音速客机的。某种智力上的综合是必需的，它使一种我们称之为“作一个判断”的过程得以进行。

最近三十多年来出现了一种基于科学，而又给科学以补充的思想。这种思想企图提供一种手段，用以统一我们称之为“各门学科”的各部分中所体现出来的分析方法。这种思想的主要先驱伯塔兰菲声称，这种系统学思想“预示着将要出现一种新的世界观”，而各种不同系统活动的主要共性，在于承认将世界看作各个相互作用的系统的复杂体，并最终将世界看作可以用“系统”这个概念加以探索的一个大系统。所谓系统就是定义为一套相互关联的事物、性质或关系。据库恩的见解，“系统”是某种活动的模式，而系统的应用则将不可避免地超过学科的界限。用一篇比较早期的论文中话来说，“存在有系统学思想的科学家、工艺学家、经济学家、经理、管理科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地理学家、政治科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艺术家……以及其他许多专门家；并且还有一小部分在这一领域工作的人，他们对于系统学概念本身具有很大兴趣。”

系统学活动的历史至今还不长，但其任务却是巨大的，并且对任一个受过某一特定学科教育的人来说，其任务又是陌生的。因此，如果说系统学思想已成就重大，或已众所周知，那倒要令人奇怪的。另一方面，既然有了三十年的历史，至少“对于系统学概念本身有十分兴趣的人”要问一问：系统学思想“它能不能符合一门完整的知识所应有的标准之一，也就是它能不能进行讲授？”近年来集中了不少很好的“系统学”课程，它们反映系统学活动的不同方面，选用不同的教材，对不同类型的学生进行教育。

要创建一门课程就必须解答如下一些问题——教什么？教谁？怎样教？——这些问题对于系统学课程来说可以有很不相同的答案。

课程的内容可以是系统学概念本身，其目的在于给学生提供能够应用于许多不同领域内的概念性工具；也可以将一门现有学科从系统学角度来进行讲授：例如，生态学课程实际上就是一门系统生物学课程。

关于在哪一级程度上教授该教材的问题（在中学？在未毕业的大学生？研究生？还是在有过实践经验的人中？）对于一门系统学课程的设计者来说，可说是一个困难问题。因为在一个偏重于教授实际知识和技术，而轻视方法论教育的教育体系内，会产生这样的一种危险：即学生可能不会将此教材内容与他的其他知识联系起来。

讲授系统学教材的方法也同样是很难确定的，这是因为“系统学”与其说是“一门知识”，倒不如说是一种思想方法。

内容、教学方法和在哪一级讲授的问题当然是必须一起解决的。同样，这门科目本身究竟应如何提高发展，也应同时考虑。用特定的教学法将特定的，本身在发展中的教材传授给特定学生这一目标也是必须考虑的问题。现在在兰开斯特大学以系统学思想为中心，进行了八年实验的系统学教育是为大学毕业后的具有数理化基础的研究生开设的；它使学生通过实践进行学习。通过全体教师和学生在解决“现实世界”问题的环境中一起工作，一方面可以实例说明一种思想方法，而同时可进一步发展这种思想方法。

兰开斯特大学的系统学教育

兰开斯特大学是在1964年11月招收它的第一批新生的。六十年代初期英国开办了几所“绿野”大学，兰开斯特大学是其中之一，它的传统是“玻璃壁”而不是“红砖墙”或别的什么古老东西。这所学校在知识上一开始就采取向外看的态度，该校很多系科与外界社会、工厂、商业和政府建立联系。其中有一组系科与外界社会建立了特别牢固的联系，这些系科组成了兰开斯特管理和组织科学院，它包括如下五个系：组织中的行为、财政和会计、市场、运筹学和系统工程学。

系统工程学系成立于1905年，在当时是英国同类学科中的第一个，在兰开斯特各系中，也许只有系统工程学系并不讲授被大家普遍认为可组成一门科目的编排有序的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而是立足于科学研究的第一线。在筹建过程中的第一年里作出了决定，先在大学毕业后的研究生水平这一级开办系统学教学，然后再改为对一般大学生讲授，因为凡是新的或较难的概念，先在高一级的水平上讲授，获得经验以后，将材料提供给较低一级水平进行讲授，这种办法往往是比较有效的。

本大学原来的想法是要建立一个系统分析系，这个系打算由以A · D · 霍尔等人开创的方法为基础的“解决实际问题”的一批人组成。当时经过辩论认为，分析法，或者说判别法、是科学的最高成就之一，但并不就此已完美了，还必须由综合法来改进，而分析法和综合法两者的结合就不大像传统的科学，却比较像传统的工程学。于是就这样建立了系统工程学系，标志着是一种特殊方法的技术名称，也就是说，要通过系统概念的应用，通过在实际的系统中进行工程技术的改进，以寻找关于系统学的概念。因此在“系统工程学”中“工程”这个词，就是用其一般的“设计某种有益的东西”的意义，而不是电工或机械工程一词中含有纯粹技术的意义，所以这个系关于“系统工程学”的定义是：“通过系统方法的应用来解决实际问题”。当时决定，探讨这一思想的最现实的方法是将系统学概念放在现实世界的问题环境中加以应用，由此来逐渐深刻地理解系统学概念，这一决定对于该系以后的发展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

大学毕业后研究班教程中的中心活动，是为期十二个月的为取得系统工程学硕士学位的硕士课程。进入该系学习的学生来源于范围广泛的基础学科。他们中有工程技术人员，纯科学工作者，数学工作者，经济工作者，会计，计算机科学工作者，管理科学工作者，城市设计人员（一名），职业的图书管理员（一名）。在所招学生知识的成熟程度方面，该系在本大学里可说是独有的了，到目前为止，比较起来，刚毕业的大学生中只有极少数能获得该系名额。吸收知识比较成熟的大学毕业生的决定，是由比较早的一个决策产生的，那个决策认为要积极地参与现实世界环境。而这点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是比较难办到的，因为他们缺乏组织的经验，他们的问题和困难是难以应付环境的变化。因此，每年入学平均年龄27岁到28岁，每年招生指标接近30名。一般地说，招收的对象是在大学毕业以后，或取得同等学力资格以后，具备在某种机构中工作数年经验的学生。在入学的第一年，他准备花一生中的一年时间专攻一门课程，希望籍以改变他的思想方法，发挥他的经验，增长他的智力，而且也许能扩大他的眼界和使他今后的事业方向起变化。学生来源有如下的倾向：

（1）来自实用专业，例如财政、市场、计划或工程，希望学成后在返回本来的工作岗位时由于对世界稍具系统化的看法而能扩大管理思想的境界。

（2）来自实用专业，但以及想放弃这个专业，认为学这门课程将成为他的一生事业的分水岭，学成后为他们提供参加一般管理或管理性质的服务机构的可能性。

（3）来自一个管理性质的服务机构，例如：石油和煤企业计算机系统或运筹学研究机关，学成后还要回到原管理性质的服务机构，或到某种形式的对外咨询机构。

教师的学历和经历与上述学生的情况很相像。例如：系统学系的十一个教师中有科学家、工程师、数学家和统计学家，他们在公办和私办各部门机构里有工作12年以上的经验。

既然来听课的学生是特别挑选的，而教师又如上面说的那样有经验，那么，硕士学位课程就有可能既用作学生学习经验的途径，也可作为发展系统学概念的主要手段。这样，教师和学生都可以通过实践来进行学习。

由于决定在实际世界的问题环境中来发展系统学概念，因此该系的大量工作就几乎不可避免地总是与方法学的发展有关。所谓方法学是指“将某一活动付诸实施的一个明确的有规律的非随机的途径”。这样，它是与活动的内容无关。这不是一项只要不偏不倚地照此办理就能得到预期的结果的技术，而是一种使各个系统思想家在范围广宽的许多场合都感到有用的构成问题的一种方法。可见其目的是用日益发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论使“系统”概念越来越丰富，这种方法论（a）是以系统为基础的；（b）提供可应用的行动准则，并且（c）提供能与系统活动中其它工作有关的一个规律性结构。

曾经用于发展方法论的手段是行为研究。作为硕士学位课程的一部分，研究生得与教师们工作在一起，通常参加委办人发起的系统学研究。其目的在于使这样的一组研究课题中一时得到的方法学，得以在以后的研究中加以检验和改进。这种行为研究的概念来源于社会科学，并包含一种在工程上同时发生改变（“行为”）的概念，还为发展系统概念（“研究”）提供一种手段。行为研究的困难之一是难以指明该研究人员必须紧跟什么样的研究环境。然而可以认为，如果把系统学概念与社会问题联系起来，那么不可避免地就必须给出行为的成分，而且所产生的方法学一定能有效地处理这一方面。

开办以来的八年里，该系进行了150项行为研究，主要是与硕士学位课程有关，但也有一些与比硕士课程小得多的以行为研究为基础的博士学位教程相联系。该系开办的早期，曾经决定集中研究工业方面的‘技术’或‘硬’系统问题，这一决定的根据是这类系统早已了解较多，有可能将这方面的某些知识转用到其它方面去。而且第一届吸收的教师大部分的实际经验是关于这一领域的。随着该系进一步发展，就有意识地将解决问题的范围逐步扩大，引导到较多地着重于研究人类活动或‘软’系统以及组织和情报交流问题。同时也开始处理工业和商业之外的一些问题，涉及当地行政当局、中央政府，公共事业，慈善事业等这样一些机构，近来还涉及了一个社会中心。例如，1973年进行的25项行为研究项目包括下列内容：（1）被污染的河流中鱼群的动态（2）某城市地区内一个社会中心的目的和效能；（3）工程部门的组织；（4）英国全部废料管理系统；（5）三家工业公司内部的策略规划；（6）—个发展中国家利用援助的经济决策；（7）—个新城镇的设计方法；（8）一个县的行政机关提供的社会服务组织。

行为研究的计划已获得使方法论得以继续发展的效果，并为该系的教学和研究计划提供了有价值的新内容。

概括的印象

本文开头所提的问题：系统学能不能符合一门完整的知识体系所应有的一条主要标准，即“能不能进行讲授？”从兰开斯特八年多的实践经验可以看成是对这一问题回答的一种尝试，是一种以独特方式而得出的一种独特结论。

假定某个具有实践经验的世界观的人探索创建一门系统学课程，可从一般系统学理论开始着手，并在教这门课的同时将它运用到实际问题的环境中去。但是目前一般系统学理论的状况几乎还不宜这样做。有意义的是，在1974年一次关于控制论和系统学研究的国际会议上，“一般系统学研究学会”的主席曾提出一份学术报告，这篇报告的名称可称之为“一般系统学理论——论述少点而数据多点”，并且他的报告可作为对系统学活动的呼吁：使提出假设并用实验来加以检验成为系统学活动的业务。只有这样，他认为我们才能开始发展一门“真正的科学而不是迄今为止一般系统学那样的变义科学”。

兰开斯特大学的方法不是基于讲授某种一般理论。它已经从诸如工程学、工业控制、控制论和计算机系统分析等“硬”学科中以及诸如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软”学科中取得了系统学概念，并试图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检验这些概念。“能不能进行讲授？”这个问题已经成了“具有数学基础和科研能力的研究生能不能在应用系统学概念方面接受训练？以及我们能否创建并发展有用的系统学概念？”

这种情况的结果是，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方法论的发展上——即开展系统学活动，而不是探索对系统学本身的理解。尽管如此，兰开斯特大学这个阶段的系统学工作有希望被认为是发展系统学理论（经得起检验的理论）的先导。但这并非从某行动阶段到某理论发展阶段的过渡，正如在许多探索的领域中，当确定了一个理论和实践之间互相作用的程序：即先是假设，然后是肯定或否定，以此来作出这些思想的选择，调整和发展，那么那里所取得的进展将是最快的，得出的结论也是最有用的。

强调系统学概念要便于使用这一点，确实意味着使某些学生会觉得课程非常困难，或至少觉得陌生。在两个学期结束时，学生也许还不能确切知道他是否已掌握了某些新的有用的知识概念；或者他也许过于自信地认为在课堂外面运用这些概念将是件容易的事。课程必须经过实践和鉴定，这样，就整体而言，这两个学期为学生准备了系统学方法，而科学研究实习为学生提供并增强经验知识。在该学年学习结束时，学生获得的全部经验将是深远广博的，许多学生已经表示了这样的看法，即他们在这一年里的增长远远超过一岁！

到目前为止，大部分学生已具有良好的数学和科学研究的基础，但对于少数缺乏这种基础的学生来说，这种课程是非常困难的。作为整个课程并不特别强调数量上的求解。相反，正如教师们已发现的那样，与数理化本身的特点不同，而是着重于符合数理化特性的各种思想方法。以估计微分方程为例，尽管缺少演算它的所需要的方法（虽然这不是主要的），有时却能对一个系统的动态特性提供比任何数量上的解答更为深刻的见解。正由于学生在知识方面的差距太大，以致少数不具有良好数学和科学研究能力的学生在学习中发生困难。尽管如此，可以预期在将来可能招收更多的并不具有良好数学和科学研究能力的学生。

为期一年的研究生课程的一个主要优点已很快地反过来影响到两个方面：即修改教程内容和发展行为研究计划中的系统学概念。

如果反对这样做必定给行为研究项目带来某些不利：它们会花费教师大量时间；这一点加上教师们的情绪，将会不利于以后对学到的东西作进一步的认真考虑；以及行为研究项目的管理人责任会太大，他要同时承担经理、学生监督和研究人员的职务。

首先，正如上面已指出的那样，就研究生的工作而言，将来总要超越方法论的范畴，而对于特别类型的系统将得出具体的深刻见解。越来越引起人们注意的这些特别类型的系统，例如有公共和私人事业的计划系统、经济系统和革新系统等。与行为研究项目不同，今后对系统学的研究将得到越来越多的专门研究的帮助。例如，在1974年，说明地区规划方面系统学概念的有关工作正在进行；为了追溯该系系统学思想的演变和对将来研究方向作出设想，另一项研究工作也正在进行，它把对至今已完成的150项行为研究项目加以论述并将作为“特种”报告给出。

其次，在从行为研究中获得实践经验的教师和成熟的研究生一起工作的基础之上，正在准备制定为将来的大学生开设系统学课程的计划。在通常情况下，兰开斯特大学的学生把他们学习时间的九分之一花在学习与他们主修科目“远距离”的一门学科上。大学生的第一门系统学课程将旨在为学生提供系统学思想入门知识，并将采取“自由的九分之一”的形式。除此以外，同与系统学最有关联的科目之一合起来办一门名誉课程也是可能的。

最后，应该肯定地指出，那些曾经参加过上面所述的教育实验的人已经感到，这种面向行为的方法是非常值得一试的。这样的一种方法目前仍不普及，但是，与其他某些用行为研究进行实验的人比较（著名的有比利时的内部大学教学大纲的组织者们），我们发现其方法非常类似。而且一定还有许多其它领域，在这些领域中“实践”将会提供一种有效的“学习”方法。

（傅丹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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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关于这种反科学活动的情况，西奥多·罗斯扎克在其所著《反文化派的形成》和《荒泛尽头何处是》中有比较详细的描述。

** 也就是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