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把技术更多地集中在人们的需要上时，也许我们能对未来许下一个更大的愿望：前三次社会经济学革命都是建立在具体事物之上的——农业革命的犁?工业革命的动力机和信息革命的计算机。现在可能是世界考虑第四次革命的时候了。这次革命不再针对事物，而是针对地球上最珍贵的资源——我们人类自己。
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科学实验室正在开发一种新的信息技术基础结构——“氧气”系统。这种系统将实现实验室长期以来的设想：帮助人们做到事半功倍。
去年，我们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实验室的部分成员乘飞机赴台湾，我花了约3小时，试图使我新的膝上型电脑与插入的卡配合工作。但两者始终无法共同运作。我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于边上的蒂姆 · 伯纳斯勒(Tim Berneslee)，然而1小时后这位网络的发明者也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接下来，我又向罗纳德 · 里维斯特(Ronald Rivest)——RSA公共密钥密码术的发明者之一求助，但他很明智，礼貌地拒绝了。这时，我们一个最年轻的成员说话了：“你们年纪太大了，让我来吧。”但他同样在一个半小时后放弃了，于是我又重新回到“专家”的方式——在屏幕上不断出现的对话框中随意输人——直到3小时后纯属偶然地使它开始工作。
类似的折腾非常典型，也引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在计算机科学发展的前40个年头里，我们一直忙于使我们的技术迎合机器的需要，各自独立地设计各种系统及其分支，然后将它们投人市场期待人们自己去组合并使用，这种方式给我的感觉像是设计一辆汽车并要求司机在开往一个地方之前必须转动数10个把手来使混合燃料之类其它部件一起工作。
事半功倍
我们已经有了太多这样的设计，现在是改变这种一味适应机器的思维定势的时候了。我们应该为信息时代的人们发明方向盘?油门和刹车。这个想法给了我对未来的一个目标，人们应当能够利用信息技术实现事半功倍的愿望。
我们所说的“事半功倍”包含三个方面。
首先，必须把新的技术带人我们的生活，而不是让生活去适应技术。如果只是离开现实生活，全副武装地进入冷冰冰的充斥着字节的赛伯空间，我们并不会有更大的成就。正如在工业革命到来时，并非是我们走入了电器的世界，而是电器进人了我们的生活，于是我们有了贮存食物的冰箱和乘坐的汽车。在计算机及通讯领域，也正期待着能有这样的转变：让它们进人我们的生活，与它们所完成的工作一起为人们所熟悉。
第二，新的技术必须提高人类的生产力，而且更易使用。设想我可以拉出一个手持装置，说“这个周末把我们带到雅典”，然后电脑就会用旅行经纪人的语言与Easysabre航空公司订票系统联络。机器将明白“我们”是两个人，要经济舱，走道边的座位等等。它会与航空公司的计算机进行约10分钟的“商议”，最终找到一次满意的航班并确定。我只须花3秒钟发指令，而我的电子劳工——手持装置的软件工作了10分钟，也就是600秒。这个例子中人类生产力的提高是600除以3，即200。如果用商业语言来说就是百分之二万。
我们想要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我们对计算机功用的期望也必须有所变化。
这样大的收益当然不是随处可行的，但是在21世纪，随着办公自动化逐渐推进，我们将越来越多的脑力劳动交给电子劳工，我期待着将人类生产力提高百分之三百。这种转变与工业革命时将体力劳动转由机器完成有异曲同工之处。现在我们尚未看到信息革命中这样的成果，我们仍然瞪大眼睛，绞尽脑汁地击着浏览器或电子邮件的窗口。从本质上说，我们仍然在“用铲子挖掘”，只不过并没有注意到，因为我们拿着的是镶着钻石?标着“高科技”的铲子。因此，如果想要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我们对计算机功用的期望也必须有所变化。
如今，“易于使用”已被计算机经销商用滥。他们宣称一个系统友好，就如同让一个黑猩猩穿上军装，像士兵一样到处行军。而我所说的“易于使用"，并不是指加入了更多的色彩或是动画，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易于使用，哪怕仅仅是通过文本来实现互动。对我来说，浏览器与操作系统间的差异在几年后仍然存在是不可想象的。两者同样是为获取信息的——前者在远程，后者在本地——人们只需要用信息来做同样的事而不在意它处在何处，所以两者只用一套命令才称得上易于使用。当前状态的荒唐程度不亚于你在市区的路上用方向盘而在郊外用刹车转弯。
今天，我们为有一亿台机器实现互联沾沾自喜，然而这个数字仅仅是全世界总人口的1.6%。
新技术使我们事半功倍的最后一个途径是为所有的人服务。今天，我们为有一亿台机器实现互联沾沾自喜，然而这个数字仅仅是全世界总人口的1. 6%。我们认为在世界范围内已能广泛进行通讯，但是除了通过电视?官方宜传，我们仍无法听到数亿人的声音。此外如果任其自由发展，信息革命还会增大贫富差异，因为富人能利用他们的机器提高生产力从而变得更富，而穷人却维持原状。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不为利他主义，也要为自我保护考虑：这样的不同，不可避免地将导致流血冲突。而如果我们打算提供帮助，可能性是巨大的：富人可以利用新的信息世界向穷人购买产品及服务，正如我们早先在生产上做的那样。一家虚拟慈善公司可以史无前例地像人一样向有需要的人们提供帮助，而且是世界范围的。事实上MIT计算机科学实验室的一个学生小组已经建立了一个网站来做以上这些。而帮助并不一定全是由发达国家提供给发展中国家的。试想一个斯里兰卡的医生可以通过给波士顿无家可归者提供医疗服务每天赚取20美金，这只要连有一个远程图像传输，医疗仪器，有一个护士，并通过一个终端就能实现了，一次服务需要约5美金，虽不完善，但比没有要好得多了。
这些就是所谓事半功倍的含义：将科技带人到我们的生活，提高人类生产力并易于使用，并且将成果带给全部的人。带着这个目标，让我们看看基于这个设想的计算模型。
信息商业市场
关于未来信息世界的模型就是我在过去20年来说的——信息商业市场，它的潜力现在还没完全得到发挥。在未来10年中，5亿台人类操作的机器和不计其数的计算机——包括多种仪器设备?传感器?操纵器及其它——会被互联。这些机器和它们的用户将要做3件事：买人?卖出和自由交换信息及信息服务。今天差不多500亿美金在互联网上易主，到2030年预计这类资金流动会达到全世界工业经济的四分之一，相当于今天美金4万亿元。这中间的绝大部分来自于占全部经济一半的办公室部分。岂止如此，未来信息服务的很大部分会涉及到一个全新类型——信息工作的买卖。比如1000个北京的会计以每小时一元的工资为通用汽车工作。
信息商业市场的“自由交换"部分也将是同等重要的，它将通过各种活动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包括家庭信息的传递?合作活动?知识的积累?政治?文学和社会信息交流以及很多新的活动。
有了事半功倍这个目标和信息商业市场的模型，人们如何付诸实践呢？为此，我们计算科学实验室刚刚开始一个较大的研究项目，期望能开发出一个全新的软件系统。这个被称为“氧气”的系统将为人们和他们的设备度身定做，我们希望它能像氧气一样渗透到人们的生活工作中。这个耗资数百万美金?耗时5年的项目由30多名计算机科学实验室成员与MIT人工智能实验室共同开发研究。
设计“氧气”
“氧气”系统的心脏是Handy 21，它类似于移动电话，但添加了一个直观显示?一个摄像机?红外线探测器和计算机。Handy 21可以随时随地给你提供帮助，不仅如此，它还可以配置所有的软件，并由移动电话变为一个能与其它Handy 21联络的对讲机，一个高速无线办公网络附近的网络结点，或是一个FM收音机。阿纳特 · 阿加沃尔(Anant Agarwal)和约翰 · V · 古塔格(John V. Guttag)的文章阐述了“氧气”这方面的特性。
“氧气”的第二个关键技术是Enviro 21。与Handy不同，这种设备并不用携带而是安装在人们周围的环境里，它可以嵌在家中或是办公室的墙上，装在汽车的车厢里。Enviro 21与Handy 21的关系就如插座与电池，Eniro 21具有Handy 21的全部功能，并且具有更高的效率，它还可以被用来运转各种设备，包括感应器?电话?传真机及一系列的摄像机?麦克风。“氧气”通过两种途径与无生命的物质世界交互——这些可控制的仪器设备和Handy 21中的红外线探测器。如果一扇门值得你的机器关注，你可以在上面粘贴一个红外线标签。此后，只要把Handy 21对着门，机器就能读出门的身份并显示其后可能的内容。换句话说，系统提供了一种X光视线，帮助人们与周围感兴趣的事物相关联。
Handy 21和Enviro 21将通过一种Novel网连接。Net 21必须建立于巨大而嘈杂的因特网之上，它必须能适应由组合结点的大量增减而产生的变化。无论你在哪里，它必须能找到你。它还须与大量器械设备连接，并与世界上其它网络连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氧气”将需要一系列全新的协议，这也将扩大今天的因特网。
“氧气”还必须拥有感知能力。特别是语音识别，从而满足人们对于自然交流的本能要求：我们生来就有的是嘴巴?耳朵和眼睛，而非键盘或是鼠标。在“氧气”中，语音理解是内建的，系统的所有部分及其全部设备都会使用语音。由维克托 · 朱(Victor Zue)，和他的小组开发的系统可以应付较小领域查询，诸如天气和航班等。我们正在将这些小的领域合并在一起——并在需要的地方加入视觉图像——使之能够覆盖更大范围的人机交流。
“氧气”的第五项技术用来应付人们寻找有用信息的需求。我们的设计使你能首先以你熟悉的方式检索你自己的信息储备。系统让你能仅仅说一句话“给我那份一个月以前的大的红色文件”，省去序号及其它线索。“氧气”还会检索你朋友们的储备，和那些愿与你分享信息的人交流，就像你不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时问一个朋友或同事那样。最后“氧气”还会检索网上大量的信息储备，并把找到的与你及你的朋友的信息联系起来。
“氧气”还让我们把日常的千篇一律的工作交给电子劳工。它能帮助用户写下原稿，用来自动完成许多工作，并且监控与Enviro 21连接的各种设备。“把暖气开大。”“在那儿打印。”“每天中午，告诉我证券的时价和雅典的天气。”“氧气”会用一个条件控制循环执行这类指令。这个循环使人们能在机器自动执行任务时优雅地指挥它。
系统的合作技术将帮助人们记录下工作进程，例如辅以语言理解系统会保留一个超连接的会议纲要(由秘书提供)。比如说当你询问关于新建筑的玻璃屋顶的讨论结果时，它会给你秘书一句话的概括：“我们把它排除了。”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更深入地考察讨论过程中的录音和图像。
最后一点，“氧气”将包括定制的技术，从个人需要出发制作。没有简装的软件，安装的软件由用户需求和修正错误及升级需要决定，全部从Net 21网络上直接下载到Handy 21和Enviro 21上。定制技术还允许人们在运用其它“氧气”技术时按自己的需要和习惯调整机器。
断言和希望
“氧气”就是八项新技术的结合体：掌上式电脑?墙上和车厢中的电脑?一个Novel网?内建的语言理解?信息的获取?合作?自动化和定制。“氧气”的威力并不体现在其中任何一项，而在于这些面向人的技术的整体。它们成为计算的新象征，我们希望这能标志一个今天的桌面和图标的重大转变，就如桌面?图标之于纯字符的系统。
我现在要作一个更大的断言，相信语言理解(及其它的感知能力)?信息获取?自动化?合作和定制这五项技术是仅有的新生事物。在我们能想象的?新的信息世界中进行的成千上万的事中，这五项是任何使我们事半功倍的活动的基础。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中，它们是我们所寻找的方向盘?油门和刹车，也是通向成熟的信息商业市场的动力。
如果这个断言有效，就说明想要利用新的信息世界的人必须充分发掘“氧气”技术的潜力。所有的个人和组织都会与之有接触。真正能事半功倍的将是那些懂得该如何将这些技术和他们自己和谐统一的人。运用了这些技术，人们将更容易发挥潜能。想象一个建立在“氧气”基础上的医疗设备：为了获取信息，它可以用Medline(一个可查询的?提供美国国家图书馆馆藏医学论文的在线数据库)和医院的病历，这两者都可由语音提供。这个“氧气”系统的个性化应用能使日常的医疗和管理事务自动化，帮助医生们建立合作关系，以及更多诸如此类的事。
我希望这个由“氧气”及其它类似系统体现的设想能帮助我们破除40年来的以机器为中心的做法，进人一个由人把握方向的计算新时代。当我们把技术更多地集中在人们的需要上时，也许我们能对未来许下一个更大的愿望：前三次社会经济学革命都是建立在具体事物之上的——农业革命的犁?工业革命的动力机和信息革命的计算机。现在可能是世界考虑第四次革命的时候了。这次革命不再针对事物，而是针对地球_上最珍贵的资源——我们自己。
[Scientific American，1999年12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