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如果反其道而理解，只可意会而不必和不能言说之道则是常道。再广而言之，事物自身所蕴含的自然之道，自身所固有的规律才是常道。而科学的最大收获和意义之一则是揭示事物内部所固有的规律，并按这样的规律办事，此所谓科学之道或科学精神。可惜的是，了解自然之道并非易事。

近年来的科学研究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之时，也同时将人类带入了“烦恼三千丝”的困境，比如，遗传改造食品（Genetically Motified Food，GM食品），又称转基因食品，以至有些国家和地区竟不让谈论这个话题。然而，在民以食为天的现实状况下，不让人们讨论和了解这个事关自身生存的问题恐怕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人们无法躲避和绕开的“生存还是饿死”的大问题。

直到今天人们还可能对英国王子查尔斯对GM食品所作的悲天悯人的形而上的评论和声声叹息而记忆犹新。他说，人们担心“上帝”的角色正在被技术所取代，而且公众将面对一个不祥的未来。即使是为了填饱众多人口的辘辘饥肠，也不一定非得创造GM食品，而是可以采取更为温和和更为周全的步骤，寻找与自然天性相符合的方式来增加食物产量和改善品种。

在上述叹息之后，2000年的5月，查尔斯又在英国电台公开评说，人类应该用科学来了解自然界的运动而不是改变自然本身。传统的有机耕作是迄今为止最好、最安全的耕作方法，如果将目前用于转基因作物的费用拿一部分来改造传统农业，会取得相当可观的效果。

然而，对于查尔斯的这些叹息和评论，科学界显然是很不以为然的，至少认为这是一种无聊的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贵族式的无病呻吟，不要说查尔斯的观点无法被热衷于GM食品的科研人员所认同，就是他的出身也让人颇有怀疑，至少他的皇室和宗教的门第就让人认为他是典型的保守主义，更不用说他那种形而上的思辨性的评论和建议，不过是空洞无物和纸上谈兵而已。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认为查尔斯是保守主义者，支持查尔斯的科学家也大有人在。早在1998年英国罗伊特研究所普斯陶教授进行的一项研究就表明，用转基因土豆饲喂大鼠后，大鼠的器官生长异常，体重和器官重量减轻，而且免疫系统受到伤害。随后，美国、德国等国的研究人员也时有类似的发现，并发表在世界级的科学刊物《科学》和《自然》上。例如，有研究说，转基因玉米（玉米中引进了苏云金杆菌的基因以抗害虫）的花粉对于一种受保护的主要蝴蝶品种——大花蝶具有有害作用，造成蝴蝶幼虫的死亡。此外转基因玉米也不能区分钻心虫（害虫）和草蛉（益虫），一概把它们杀死，将破坏环境和生物的多样性。

只是，后来英国皇家学会认为普斯陶的研究各方面都有问题，其结论是不可靠的，而且还将他解职。殊料此举引得世界上数十名科学家联名支持普斯陶独立研究的权利。再后来英国皇家学院再次通过一系列研究证明，普斯陶的结论不成立，不能轻率断言GM食品有害健康。自此对GM食品没有了下文。

但是世界范围的反对GM食品的风潮已经形成，“弗兰肯食品”的名称传遍世界。公众可能不屑也无法像查尔斯一样来一些形而上的评论、感叹和建议，他们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英、法、德、西班牙等国的公民纷纷把GM食品扔得满地满街皆是，拒绝购买GM食品。以至这些国家政府纷纷规定，必须对GM食品贴上标签，日本等国也照此办理。

更有喜剧色彩的闹剧上演在印度。一群愤怒的农民冲到世界上最大的基因公司——美国孟山都公司在印度的两个试验转基因作物的实验地中，浇上汽油焚烧了这两块地里的庄稼。因为印度的农民听说在这两块地中的庄稼是“雄性不育”的转基因作物，是基因公司为控制产品的垄断而研制的，目的是要农民每年都要买他们的种子。而且印度农民认为，“雄性不育”转基因作物也会将不育传染给人，让他们患上“不育症”，断子绝孙。这岂不断了他们的香火？他们能不大动肝火而采取极端行为吗？尽管他们理解有误。

面对公众这些“反科学”的行为和思维，科技界似乎觉得如果再不站出来说话就会有碍于科学的发展，世界粮农组织同样认为这样的反GM食品浪潮很不利于改善世界上还有8亿多人吃不饱饭的悲惨处境。于是2000年7月12日，巴西科学院、中国科学院、印度科学院、墨西哥科学院、英国皇家学会、美国科学院和第三世界科学院等世界上七大科学院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联合发表白皮书，表示公开支持转基因技术研究和GM食物。这是全球权威的科研机构首次对争议最大的食品转基因技术作出公开表态。

那么这样的权威机构表态后是不是就管用了呢，就有利于GM食品的研究、生产、销售和消费了呢？事实是，无论在东方还是在西方，人们对GM食品仍然敬鬼神而远之，GM食品仍然摆脱不了“弗兰肯食品”的诅咒，消费者仍然不买GM食品的帐。为什么？

尽管GM食品涉及的因素太多太复杂，但本质上还得要回到科学、科学精神和GM食品的安全性上来。理解沟通、平等自由、民主自愿、安全可靠，实事求是等不仅是科学研究的精神，也是公众接受科学产品包括GM食品的基石。如果科学不能向公众解释清楚GM食品的内容，不能保证GM食品是安全的，就无法让公众自觉自愿地消费GM食品，尽管转基因技术的出发点是为了造福于公众。生活中是不能强按牛脖子饮水的，更何况科学的东西便是民主平等和让人理解的东西。

那么能不能生产和创造既安全又能改良作物的GM食品——绿色GM食品呢？还是要感谢科学，解铃还需系铃人。科学的进展终于让人们意识到发展GM食品的希望之光。拟南芥基因图谱的破译使研究人员发现，植物（作物）中就几乎已经包含了所有改良食物的功能基因，与其利用那些令人恐怖的也确实还不能确保安全的外源性细菌、病毒和跨物种的基因，还不如使用作物自身包含的各种功能基因，一则简易，二则非常安全。这一发现和思路再次印证了万事万物的自组织现象和原理。

“自组织”就是事物、生物自己内部生发的合乎自己本性的合理“合法”的东西，由于这样的自组织状态不是由外部强加的和被干涉的，因而其状态是最佳的、其配置是最优化的、其效率是最高的、其形式是最美的、其功能是最优秀的、其生存是最合理的。也就是说，事物、生物的“自组织”可以让其自身从无序达到自然的合理的最佳有序状态。简言之，是一种自然之道。

从拟南芥中科学家发现的作物自身的自组织现象或自然之道几乎无所不有。比如，拟南芥中有像动物和人一样的属于防御系统的免疫功能基因，最有价值的防御病虫害的基因是DIR-1，这一基因涉及一个整体的防御系统，能激活作物抗御各种病毒和真菌。这种防御不仅能识别各种危害作物的病原菌，而且能抗御病毒与真菌的各种传播方式，例如，就像人的机体一样，可以隔离病原菌，甚至可以像人体白细胞一样杀死被病原菌感染的细胞。它们不仅可以抗病虫害，而且可以抵抗恶劣气候对作物的影响，如风沙、干旱、盐碱等不利作物生长的条件和环境。

在拟南芥中还发现了可以促进作物生长发育的基因，如研究人员发现拟南芥控制开花的基因FRIGIDA。如果加以应用，有望对一种作物如水稻、玉米在一年中种植两季或多季，获得高产。在拟南芥中还发现了控制植物性状、作物产量、质量以及专门控制作物某种成分生长的基因，对它们的鉴定和应用将使作物产量和质量提高，保质期、保鲜期延长，人们所需求的某种食物特性和成分增加，如蛋白含量高、脂肪含量更低，以益人们的健康，还可能使食物味美香甜和可口细腻，更受消费者喜爱。

当理解和进一步认识了拟南芥的基因中的自然之道时，创造绿色GM食品就成为了可能。一是可以直接从拟南芥中提取和移植有用的功能基因到各种作物中，二是比照拟南芥的基因在各种作物中找到抗病、高产等的各种功能基因。当不必使用让人们害怕担心的其他细菌、病毒的外源性基因时，无毒无害不污染环境的绿色GM食品自然不会遭到公众的抵制，“弗兰肯食品”的诅咒也将成为过去。

对以拟南芥为代表的植物的深入发现使我们再次理解了自组织和自然之道的规律，也同时不幸让查尔斯言中，采取更为温和和更为周全的步骤，寻找与自然天性相符合的方式来增加食物产量和改善品种的希望有可能成为现实。

21世纪已经向我们走来，用作物内源性基因创造绿色GM食品的曙光已经出现，它将是生物遗传工程的第二次革命。它会将安全而又能解决贫困人口的吃饭问题和谐地统一起来。让我们期待着！感谢科学，感谢自然之道，感谢由于科学自身的规律而让科学与公众的对立云消雾散，冰释前嫌，如果绿色GM食品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