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岁的布鲁斯·蒙森(Bruce Monson)在任职科罗拉多州斯普林市消防和急救员的20年里,曾与死神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一座燃烧的屋顶突然在他面前坍塌,剧毒的气体几乎使他窒息。但是,比这些威胁要可怕得多的则是蒙森先生口中的“坏小子电话”。
 

坏小子电话

  一位妈妈打电话过来,她把自己18个月大的孩子放到了婴儿床上,而婴儿床则正好靠近一个带有百叶窗和老式绳索的窗户。
 
  “小孩抓住了那条绳子,然后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妈妈走进房间后发现他悬在那里”。蒙森先生说,“我是第一个到达那里的,她正处于恐慌之中,看到我,就把孩子塞到我怀里并哭着说:“请你救救他,快点救救他!”。
 
  孩子的身体已经青紫,但蒙森先生和同伴看到家长绝望的眼神,职业精神使他们竭尽所能。“我们在孩子身上努力了一个多钟头”,蒙森先生说:“这时好像进入了一种平静的状态。你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如此的专注,根本不会去考虑现实的处境。”
 
  然而,他们的努力还是不足以挽回孩子的生命,随后医院确认了这一可怕、悲伤的事实。而坐在医院摇摇椅上的孩子妈妈,看似已经麻木了。
 
  每当接到又一个“坏小子电话”时,蒙森先生的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妈妈在失去孩子后的悲伤情景,这鼓励着他不断前进,永不放弃。
 

勇气和勇气之源

  勇气是一种人们极度渴望自己拥有,而被那些缺乏这种素质的人所仰慕的东西。在讲述人类伟大的标准中,勇气的中心地位一直屹立不倒,只是近来才有一些研究者开始对它进行系统分析,试图去定义勇气,包括什么是勇气,勇气从何而来,它在人体和大脑中是如何体现的,以及在非人类动物中哪些可能会和我们同样拥有勇气等。
 
  《现代生物学》杂志发表的一份报告描述了一个案例,一位患有罕见的先天性综合症的女人表现出了彻底的不同寻常的无所畏惧。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是否克服恐惧,或者永远不把恐惧摆放在重要的位置会更好呢?
 
  在另一硕研究中,神经系统科学家扫描了一位克服了对蛇的恐惧感的研究对象的大脑后,确定了有可能对我们日常生活中英雄事迹起到关键作用的大脑区域。包括荷兰的研究者也在探索小孩子的勇气之源,试图找出什么时候会首先催生出勇气来,以及当他们自称很勇敢时,什么才是孩子们所认为的勇敢。
 
  勇气这个主题有着久远而辉煌的历史。柏拉图把勇气、智慧、正义与节制列为四项首要美德。“作为一项主要美德,勇气帮助我们定义优秀之人,它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普林斯顿大学的政治理论家乔治·凯特(George Kate)说,“世界上最糟糕的指责之一就是被称为懦夫。”
 
  但确定什么是勇敢,往往被证明和在愚者中区分出智者一样棘手。柏拉图和一些权威人士认为,勇气首先是一种尚武的艺术,最容易在战场上展示――具有代表性的是铁血战士突破火线救出受伤的同伴。
 
  但是凯特博士指出,如果说勇敢的最高体现是在战场上的话,那么其品质会恰恰相反,变成不道德的品德。所谓只有在战场上被称为真正的男人――通常于男人而言,其实是将战争和屠杀高尚化了。
 
  社会评论家玛丽琳·罗宾森(Marilynne Robinson)注意到,勇气是“建立在文化定义上,并很少被表达出来,除非有足够的舆论支持”。她认为,在宗教殉难者被誉为圣人的地方,就会有殉难者出现;在为社会或政治抗争的地方,就会出现演说家。
 
  在1970年代及之后的开创性工作中,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斯坦利J·拉赫曼(Stanley J. Rachman)等人研究了伞兵在第一次跳伞过程中的生理、行为等举止特征。
 
  这项工作显示出三个基本组:一是超乎寻常的大无畏者,他们在跳伞时毫不犹豫;二是一筹莫展者,其强大的恐惧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关键时刻不敢跳伞;最后是那些在生理反应上与一筹莫展者一样的人,但他们的表现却和无畏的跳跃者一样会跳下舱口。
 
  通过对大约320位年龄在8岁到13岁之间的小孩进行采访,鹿特丹大学的彼得·缪里斯(Peter Muris)和他的同事发现,孩子们也将克服恐惧视为勇敢,超过70%的应答者声称自己进行了一次或者多次勇敢的行为,包括援救跌落泳池的弟弟,拯救树上的小猫咪,晚上骑车穿越树林回家等,但这些都会让他们心跳加速。
 
  约珥书·伯格(Joel Berger),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及蒙大拿大学的一位生物学家,他把那些因缺乏经验而胆大的动物识别出来――如会飞落到杯子上喝水的不熟悉人类的仿声鸟与那些知道危险却敢于面对的鸟儿。
 
  他引证了一个例子,一次自己和同事抓住一头小野牛并准备采血样,但当他们准备好工具回来时,一头不相干的成年雄性野牛守卫在小牛的旁边,拒绝让科学家靠近。“它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我们攻击,而且它们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伯格说,“勇敢也许是人类的精神构筑之一,但是我会把它的这一举动称为胆量,甚至是英勇行为。”
 

恐惧的力量

  在真实情况下探索勇敢的感觉。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所的亚丁·杜达伊(Yadin Dudai)和他的同事扫描了一位已知对蛇有恐惧感的人的大脑,并让他靠近一条巨型无害的卷曲着的玉米蛇。
 
  根据去年6月《神经元》杂志的报道,在实验中克服了恐惧感并按下“让蛇靠近”按钮的参与者,其大脑中被称为前扣带皮层的区域出现了反应。在位于靠近大脑的前端,这一区域与沮丧、魅力、无私的行为有关,它被认为在情感和认知、冲动和成熟之间起到辅助性的作用。
 
  这一拇指般大小的杏仁核其神经元可以识别懦弱,并随时会释放出平息颤抖的能量,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杏仁核的活动。杏仁核长久以来被认为是恐惧的中枢。
 
  对于一些性格懦弱的人来说,长期克服恐惧的需求听似让人觉得冗长乏味。为什么不关闭大脑前段的扣带皮层,让大脑的恐惧感永远缄默不语?这里有一个关于受虐症(SM)的故事,一位患有罕见遗传病的44岁中年妇女,选择性地破坏了杏仁核,显示出了缺乏恐惧的生活的明显缺陷。正如衣阿华大学的临床神经心理学家贾斯丁·范恩斯坦(Justin Feinstein)和他的同事在《现代生物学》杂志中所描述的,在其他方面正常的SM对惊吓已经毫无反应了。
 
  这位SM患者宣称害怕蛇和蜘蛛,也许在她童年时代或患病期间的确如此,但是当她被研究人员带到一个宠物店时,他们惊奇地看到,她不仅不回避蛇和蜘蛛,而且她极度渴望靠近或抓住它们。
 
  包括研究人员将她带入一个鬼屋,对着恐怖的场景她却哈哈大笑,让她看《沉默的羔羊》和《万圣节》恐怖电影时,她也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恐惧感。
 
  这种无畏可能在房间或起居室里是安全的,然而,SM在现实生活中却制造出她自己的恐怖“电影”:经常在晚上独自一人经过一个危险地带,丝毫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地接近陌生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受到死亡的威胁。
 
  “我们有一个不断把自己置身于自我伤害环境的个例”,范恩斯坦先生说,“如果我们周围有一百万个SM在游荡的话,那么整个世界完完全全就是一团糟。”
 
  “坏小子电话”依旧会打过来,而摇摇椅则永远也不会停止摇摆。
 

资料来源 The New York Times

责任编辑 彦 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