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来自英国格雷夫森德的3岁女童洛拉-罗丝·雷恩（Lola-Rose Raine）在出现无法解释的严重肝炎后，接受了肝移植，移植的肝脏来自女童的父亲
从2022年4月开始，在英国和世界其他地方，原因不明的儿童急性肝脏炎症病例开始吸引科学界和媒体的注意。虽然大多数患病儿童都会康复，一些儿童在接受肝移植后好转，但也有些儿童病故。医生在患病儿童身上找不到通常引起肝炎的病毒存在的证据，但科研人员瞄准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嫌疑对象：腺病毒。腺病毒是一类在儿童中常见的、引起感冒的病毒。现在，对于这些病人的一次彻底遗传检查转而暗示，罪魁祸首是另一种病毒，一种此前被认为完全无害的病毒。
在两项相互独立的初步研究中，英国研究者发现，25名罹患不明肝炎的儿童中，有24人血细胞或肝脏细胞中的2型腺相关病毒（AAV2）水平甚高。在未患病儿童的对照组中，几乎没人携带AAV2，甚至连那些携带腺病毒的儿童体内都没有AAV2。年幼的肝炎患者也更可能拥有一种遗传变异体，它可能使得患者的免疫系统对病毒反应过度。
两篇预印本论文一篇于7月19日发布在medRxiv网站上，另一篇于7月28日发布在同一网站上，它们为解开不明儿童肝炎的谜团提供新的线索。截至2022年7月末，不明儿童肝炎的疑似病例的总数超过1 000，分布于35个国家，已经造成至少22人死亡。
但是，外部的科研人员对于这两项研究态度谨慎，因为论文尚未接受同行评议。埃默里大学医学院的儿童胃肠病学家绍尔 · 卡彭（Saul Karpen）说：“研究肯定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但病例组和对照组的数量都十分小。得出的结果可能是关联，而非因果关系。”
发生在儿童身上的严重肝炎很罕见，常常得不到解释。但在2022年春天，英国医院报告儿童肝炎病例数上升（目前升至272宗），且与常见的病因（譬如甲肝、乙肝、丙肝病毒）无关后，警铃旋即响起。美国医院已经报告334宗类似病例，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在6月表示，这些病例数并未超过平常水平。
然而，英国在2022年春季的腺病毒感染激增让肝炎病例数猛增的说法变得可信。2022年7月中旬《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刊登的两篇论文中，来自英国伯明翰和亚拉巴马州伯明翰的两个团队报告了41型腺病毒，在化验的9个美国病例和30个英国病例中，这种特定类型的腺病毒在大部分患者身上引起胃肠疾病。
但两篇预印本论文背后的两个团队——分别来自伦敦和苏格兰格拉斯哥——想要确认新的病毒或病毒变种并未出现。他们对来自英国病例的组织样本使用DNA和RNA测序，寻找大约200个不同的病毒科。AAV2脱颖而出。根据两项研究，在检查的所有9个苏格兰病例，以及16个来自英国各地的不同病例中的15个病例的肝脏或血液样本中均存在AAV2。对比之下，对照组的158人（其中包括健康的儿童和患有已知原因肝炎的儿童）中，几乎没人携带AAV2。
AAV2所属的病毒科最初是在含有腺病毒的样本中发现的。AAV在复制时需要一个病毒远亲（通常是腺病毒或疱疹病毒）的蛋白质。许多人到10岁时被AAV2感染，但AAV2能在细胞中潜伏，直到辅助病毒出现，激活AAV2。
大多数患者携带腺病毒，通常是41型腺病毒。但在对照组的12个有过腺病毒感染、但没有患过肝炎的苏格兰儿童中，AAV2始终没有出现过。预印本论文的作者也排除了早期的怀疑对象SARS-CoV-2，部分的原因是苏格兰肝炎患者中的SARS-CoV-2感染率并没有高于平均水平。
然而，新冠疫情能间接解释英国儿童肝炎的增多。根据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与格拉斯哥大学合作的病毒研究中心的传染病专家、苏格兰研究团队的带头人艾玛 · 汤姆森（Emma Thomson）的说法，放松了的COVID-19限制措施意味着，儿童可能已经暴露在众多病毒之下，而且是一下子暴露，并非逐渐暴露。
两项研究也发现，14名接受检验的患病儿童中，12人携带了一类名叫HLA的基因的特定版本，该基因有助于形成身体对于病原体的免疫反应。在北欧人中，这种基因变异尤其常见——16%的苏格兰人携带这种基因变异，而且我们已经知道它与一些自身免疫疾病有关，汤姆森说道。
尽管研究者在患者的肝脏细胞中发现了源自AAV2的遗传物质，但他们没有检测到病毒蛋白质或实际的病毒。那表明AAV2并不直接伤害肝细胞，可能是引起免疫反应，再由免疫反应伤害器官。支持这个理论的论据是不明儿童肝炎与HLA类基因的联系，以及一些儿童在罹患肝炎的多周前有过胃肠疾病，伦敦研究团队的带头人茱蒂 · 布鲁尔（Judy Breuer）在新闻简报会上说道，她是大奥蒙德街医院和伦敦大学学院大奥蒙德街儿童健康研究所的病毒学家。
蒙佩利尔分子遗传学研究所的病毒学家埃里克 · 克雷默（Eric Kremer）说，AAV2扮演的病原角色“违背我们所知的关于病毒的一切”。他指出，看一下儿童体内AAV2抗体的类型，分辨一下是许久以前的感染，还是与肝炎同时出现的近期感染，就能判断AAV2是不是罪魁祸首。汤姆森说，那些研究已有计划。
对于英国家长来说，好消息是：最近几周内，儿童肝炎病例已经下降到“差不多背景水平”，英国卫生安全局的米拉 · 钱德（Meera Chand）说道。
克雷默指出，与此同时，研究引起了对于用AAV运送治疗性基因的质疑，许多研究团队都在尝试这么做。尽管病毒接受进一步修饰，从而就算辅助病毒在附近，它们也无法复制，但有时病毒还是会引起肝脏炎症——在极罕见的情况下，可能导致死亡。斯坦福大学的基因疗法研究员马克 · 凯（Mark Kay）说，基因疗法研究领域可能想要探究一下，HLA类基因是否能预测一名接受AAV基因疗法的病人会不会经受肝毒性损伤。
资料来源Sc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