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理论的提出者、当代科学预言家之一的詹姆斯 · 罗夫洛克认为,人类的未来存在于自然界。
“我希望戈登 · 布朗(英国财政大臣)能顶住压力坚持自己的立场,”詹姆斯 · 罗夫洛克(James Lovelock)说道,“我举双手赞成油价再高一些,当下个世纪中叶伦敦城被海水淹没时,1000万伦敦市民只好迁徙异地居住,那时的人们将会因我们使用矿物燃料而诅咒我们,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竟然愚蠢到不用核能而用石油和煤做燃料。”
“假如我们必须使用汽车,那么就应当是电动汽车,用核电充电的电动汽车——电动汽车的结构型式没有现代的内燃汽车那么繁杂多样,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在英国,高油价到现在实际上已经平息一星期了,今年,正值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停止运营十年,持上述观点的罗夫洛克成了绝无仅有的少数派,他被人遗忘了。现年81岁的他,回顾了自己不合时宜的一辈子:总是被人批评,不断地遭受责难,但几乎总是被证明是正确的。最近,他的自传《敬畏盖亚:一个独立科学家的一生》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在自传中,他用一种辛辣且听天由命的语调写到:“是我古怪,不愿对人类生存这类问题讲无休止的废话。”
作为一位世界知名的科学家,罗夫洛克被认为是一个“神圣的白痴”,是位才华横溢的怪癖。他调侃地称自己为“智力流放”,这种境遇却给了他说实话的超然力量。
他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家中,或去德文郡的实验站工作,他按其本来面目看待地球,而不是按人类所希望的模式来看待地球。现在,人类终于开始承认他了——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
伦敦经济学院专门研究欧洲思想的教授约翰 · 格雷说道:“他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并且是最富独创性的科学思想家。”格雷认为罗夫洛克是位具有后人文主义远见的开拓者,他的观点是:由于受到自然界的束缚,人类的智慧和能力是非常渺小的。他揭示了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的危机状况和人类对此表现出的狂妄自大和空虚态度。我们不能无所不能,我们不能无所不知,我们不能把世间万物归纳到纯理论中去;世界的存在永远应当是首位。至高无上的信仰曾给过我们这种启示;现在,人类对地球的理解必须依赖德文郡的这个和蔼可亲的科学怪人了。
他写道:“现在,我认识到每一种发现都会使未知的范畴更大,而不是更小。”
那么,詹姆斯 · 罗夫洛克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从事的是何种职业?第一个答案就在他那不凡的自传中——这是一个典型的英国式的人生,有良心,还有厚重坚实的常识和强烈的求知欲。
的确,自传中大量篇幅感叹业已消失的英国式的和谐和英国式的诚实。二战期间,他是一名理科学生,他的教友派信仰正在形成中,作为一名学生,他本可以不去服兵役,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是由于宗教信仰才不肯当兵的。兵役免除审查局通过了他的辩护。审查官们对他说:“我们认为可以信赖你,你有良知可走正路的。”
“我不想像个老爷爷那样教训人,”他对我说,“人们在青年时说的话更有分量。我认为过去的年轻人的确如此。当时人们为自己是个英国人而自豪,这使人们增强了自信心。但战争把一切都改变了,战争的破坏比人们认识到的更严重。”
他受的教育并不完整,但他在科学领域的造诣却不容否认。他一次又一次地解决了使他人倍觉困惑的问题,同时,他多次攻克技术难关,令人刮目相看。
仅以他的一项发明为例——电子捕获检测仪——这项发明足以使他成为亿万富翁。这是一种小巧、简单的仪器,可监测大气中的化学物质,人们利用这种仪器,首次揭示了氟氯代烃污染大气的程度,这类化合物可使地球上空存在的保护性臭氧层遭到破坏。这种仪器灵敏度极高,如果在日本把一瓶化学品倒在一块毯子上,两周之后,罗夫洛克就可在英国的德文郡测到这种化学品的分子。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没有从这项发明中挣到钱。
他是美国宇航局的顾问,探索如何在其他行星上寻找生命的方法。当然,他的方法令人耳目一新,大多数科学家认为只要掘开火星土地,在地下寻找小生命即可。罗夫洛克却说,这种方法是徒劳的,寻找生命迹象的唯一方法是研究星球大气的有机物组成。地球大气层是由生命活动维持平衡的多种因素构成的罕见的、不稳定的结合体。生命促成了世间万物,使自身环境中的熵——混沌状态——降低,假如我们发现熵不足,就完全有可能发现生命。美国宇航局曾在以往的火星探测任务中抵制这个观点,但是现在,他们却悄悄地、没有认错就全盘接受了罗夫洛克的方法。
在60年代晚期到70年代早期,这种洞察力形成一种理论,是这种理论的发展把他推上了科学颠峰。这就是盖亚理论。由罗夫洛克的朋友、小说家威廉 · 古尔丁以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盖亚”命名。这种理论是以简单并且看上去显而易见的事实为根据的,即有机体改变着自身的环境。当时,罗夫洛克对于地球上关键的生命维持领域平衡的方式——动态平衡深感迷惑不解,例如海洋中的温度和盐度等等关键的生命维持领域的平衡问题。他意识到这种平衡实际上是生命自身活动所致,这种生命活动又产生了确保生命存活的庞大的反馈机制。他说:可将地球视为一个单一的有生命存在的有机体,一个自我维持的体系。
其他学科的科学家,特别是生物学家对此极为反感,新达尔文正统派认为:促成有机体的唯一规则是适应自然界的选择。使生物学家特别不舒服的是盖亚这个名字,他们认为这个名字本身就透着非科学的、以新形式出现的对公认的理论的歧视。罗夫洛克常常受到中伤,对此,他很坦然,“任何理论都要经历至少40年才能被接受。”他如是说。
但科学是公允的,人们从感性到理性逐渐地转变了认识。后来,就在两年之前发生了一次飞跃。理查德 · 道金斯的导师,“自私”基因观点的创始人,已故的比尔 · 汉弥尔顿最终承认了盖亚理论的内涵,这使他的那些抵制盖亚理论的同行们惊讶不已。
现在,盖亚作为地球系统科学的名称,已经被整个学术界所接受。但是罗夫洛克没有因此得到荣誉,当然了,他还是不太在意。“实际上,我接到许多的信件,也接待了许多来访者。”他说道,“如果将太多的功劳归我,那我的生活就无法忍受了。”
盖亚理论给人的启迪是:无论人类利用现有的科学技术创造何种奇迹,都注定要存活在准有机体系之内,这个体系就是地球这颗行星。这种观点会使我们全都成为环境保护论者,但更为重要的是:这种观点将使我们重新接受古老信仰中的真实一面——即:不论我们愿不愿意,我们都是某种比我们自身更为重要的事物的一部分。
这种理论与达尔文主义同等重要,且意义深远。正如罗夫洛克所说:盖亚理论与达尔文主义的对立,不像爱因斯坦理论与牛顿理论对立得那么严重。但盖亚理论倒是将达尔文对地球上生命的认识作了至关重要的修正;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盖亚理论使人清楚地认识了达尔文主义。盖亚理论以活生生的、有气息的并且最终能圆满解释我们在自然界中的地位的理念,代替了我们动物祖先的令人震惊并且空洞无物的启示。
罗夫洛克的自传总结到:“不可否认的科学证据给了我一次难得的机遇,让我信仰盖亚理论。使我欣慰的是我也成了盖亚理论的一部分,并认识到自己的命运将与我们生活着的这个地球的神秘变化融合在一起。”
[The Sunday Times,2000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