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炜星是2006年上海市科技启明星计划入选者,现为华东理工大学商学院金融系及华东理工大学系统工程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他所从事的研究领域是金融物理学。据我所知,国内从事作为交叉学科的金融物理研究的学者很少,今年33岁的周炜星不仅从事这一行有了几年时间,而且已经带起了研究生,他的这一学科背景引起了我的兴趣,经联系约定,遂有了此次访问和报道。
周炜星,中等偏高的个子,体态健壮,初次见面给我的感觉这是一个看似粗壮实际很细心的人,我在电话里让他准备一些个人的简历等资料,等我到时他早已准备好,而且约他写的综述,他也在第二天就mail了我。这在启明星中也是不多见的。
关于金融物理学,周炜星介绍说,这实际上是物理学(广义上是整个数理科学)和金融学界(广义上是整个经济学领域)互有需要,最终走到了一起。一方面,物理学需要不断找到出路和拓展自己的研究对象,另一方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数据的出现,如何从海量数据中寻找规律,也越来越困扰着金融学界,大量的交易数据,包括价格是怎样形成的等,需要有人去寻找其中的规律。上世纪90年代后期爆发的东南亚金融危机极大地震撼了国际金融学界,“金融安全”一词此后被一再提起并倍受关注,成为越来越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吸引着一批批数理背景好的年轻人投身其间。
周炜星自己的从学从研之路也很能说明问题。1992年,作为获得“华东杯”化学竞赛浙江赛区第一名及团体第一名以及数学竞赛全国三等奖的得主,周炜星自浙江诸暨中学被保送进华东理工大学化学工程专业;1996年再度被保送读本校研究生(硕博连读),师从于遵宏教授,专业方向是化学工程与工艺。由于导师是从事洁净煤研究的知名专家,而煤气化中涉及的流体力学现象又给了周炜星新的锻炼和思考。这一看似不重要的学科拓展却成了周炜星日后发展的一个拐点。从那以后,周炜星对当时国际上非常热门的分形和复杂性研究日益产生兴趣。
2001年,当周炜星完成在华东理工大学的博士学习,并获工学博士学位后即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师从Sornette教授进行博士后研究,主攻方向非常明确,就是流体力学和金融物理学研究,而且更侧重后者。周炜星作以上选择的主要依据是他通过网上搜索,了解到Sornette教授在分形研究方面已有相当的积累,而且其本人在念博士后时其导师是以研究软物质享誉国际物理学界的诺贝尔奖得主法国人德纳热。Sornette教授那一年招了两个博士后,一位是法国人进行地震建模研究,周炜星则是从事金融物理研究。在周炜星看来,他的导师在招收他俩时是很有想法的:地震建模预测和金融物理研究这两者是有内在联系的:地震是由板块挤压所致,而金融领域的泡沫最终导致股市崩盘与地质灾变有着某种共通的规律。
采访中,周炜星告诉我,借用地质构造中的板块挤压以及力学中材料断裂的机理等已成熟的数理模型来研究金融泡沫等微观市场模型,这一趋势是国际上十多年前开始的,而研究者多半是从物理学转过去的。
在美国做博士后研究其间,周炜星在导师Sornette教授指导下做得最成功的一项研究是2002年完成的对美国2000年股市崩盘现象的研究及预测。2000年,美国股市在历经十余年的新经济繁荣带来的股市持续上扬后,终因不断累积的金融泡沫难以承受而告崩盘。周炜星他们是从2002年初开始做这一课题,该课题的目的之一是为美国2000年后股市的未来走势作一个预测。当时股市还在下跌,周炜星等人的一个重要建树是提出了股市在不断下跌崩盘时会出现一种所谓的反泡沫现象——与导致股市崩盘的金融泡沫相对应,一个是熊市的象征,一个则是牛市的预兆。通过对反泡沫现象的大量模拟演算,周炜星和他的导师等在当年发表的论文中预测美国的股市将在2002年底反弹,到2003年下半年到达高点。幸运的是,2003年底前美国股市的走势与他们的预测大致吻合,美国股市确实反弹上去了。当然,周炜星在访问中这样说,随后美国股市走势偏离预测,这很可能与伊拉克战争有关。
他们的各种研究结果和结论在美国等西方世界广受关注,不仅在Quantitative Finance、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Physica A等国际学术刊物上刊登,而且被国际知名科学传播媒体New Scientist、Science Now、Physics World、News Nature等报道。
在美国的这3年多时间是周炜星收获颇丰的时期,迄今他的最有影响的工作是在那段时间做的。自那时以来,周炜星已发表SCI、SSCI收录论文30余篇,成为国内这个领域发文章最多的学者之一,并由此逐步奠定了自己在这一领域的学术地位。
2004年7月,周炜星回华东理工大学化学工程联合国家重点实验室工作,时为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一年零二个月后,在学校的大力支持下,周炜星调至华东理工大学商学院金融学系,并破格晋升为金融学教授(时年31岁),担任应用数学专业和过程系统工程专业博士生导师。这一年多时间里发生的变化的细节周炜星没有告诉我,我当时也没问。但我想来这一定与校方慧眼识才有关,支持一个有想法、已经显示出才华的年轻人去闯一片天地。我个人在为周炜星祝福的同时,也非常赞赏华东理工大学在处理这件事上表现出的远见。
周炜星目前正带领几位研究生在努力干,他的一个想法是,通过扎实的工作要使华东理工在金融物理研究领域至少在国内做到遥遥领先,最终要在国际顶尖杂志,如Nature上发文章。
周炜星希望能联合国内从事金融物理学研究的同行,大家一起来做事。目前他感觉的一个困难是国内同行少有交流,中国人也有做得很好的(包括香港),但他们大多不在国内,大陆则主要集中在浙大、中科大等少数单位。
周炜星告诉我,他们正和盛大网络讨论一个合作课题,即研究虚拟社会的交易行为,一方面研究虚拟经济,一方面研究虚拟人的行为,希望这一研究能对如信息、物品传播、疾病传播等找到一些规律(甚至希望可以找到疾病传播的方式),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周炜星说这可能成为他和他的学生以后的主攻方向之一。
我最后问了周炜星一个问题,国内股市目前如此之热,是否有机构或部门也委托他们做一点股市未来走势预测之类的课题。周炜星实言相告,他更感兴趣的是偏理论方面的研究,如对“市场的微观结构理论”等计量经济学的研究特别感兴趣,因为研究金融物理学首先要对传统的、经典的东西有深入的了解,然后才能提出创见。
江世亮采写自2007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