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是构成人类社会最大的威胁之一，尽管这种看法存在一定争议。”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工程学教授、该校交通研究所首任所长丹尼尔·斯珀林（Daniel Sperling）在与政策评论家德博拉·戈登(Deborah Gordon)合著的《20亿辆汽车》一书中指出，新技术、燃料、石油和汽车工业的改革以及最新形成的汽车文化，能够造就一个内含集成交通系统的安全、繁荣而有效率的世界。
今年4月，《美国科学家》在线编辑格雷格·罗斯（Greg Ross）电话采访了斯珀林教授，以下是对他访谈内容。
丹尼尔·斯珀林
记者：是什么原因促使您与戈登合作写《20亿辆汽车》这本书的？
斯珀林：迄今为止，大部分关于能源和交通的书都是出自新闻记者之手。虽然这些书有一定的价值，但我总觉得他们对于问题及其解决办法的见解还比较肤浅。我在这一领域已有多年的工作经历，因此我希望写一本书，以此深入地探讨问题的症结所在，提供更多的相关资料和历史背景。在此基础上，就如何处理我们面临的气候、石油、安全和其他所有与交通有关的问题作出合理的选择。
记者：对于美国来说，我们在改善汽车的能效方面应该怎么做？
斯珀林：我们当前所做的事并不为公众欢迎。这本书可能会令人感到很沮丧，因为从能源、气候变化和温室气体排放等领域的发展趋势看，我们的方向都是错误的。但从总体上看，这本书的观点是积极的。我们希望制定一种全面的战略，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改革的方向，这些都是通过努力可以实现的，甚至有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实际上，我们当前拥有许多应对这些问题和挑战的机遇。在当今美国，最初在小布什当政时，在国家层面通过了一系列的法律，真正开始改变对问题的看法，制订了提高汽车效率的政策框架，包括低碳燃料也已经开始推广，这些都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奥巴马执政后，当然更加积极地推行这些政策。然而，在这方面表现最积极的是加利福尼亚州。
记者：在汽车动力驱动的技术方面，你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何在？
斯珀林：对我们来说，我们能够取得而且最容易做到的，就是改进汽车本身。这意味着，要提高传统驱动技术的效率，归根到底要应用电动技术，并改用低碳燃料、生物燃料和氢燃料。而今日本丰田汽车公司生产的混合动力汽车普锐斯已经普及，而且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汽车公司都在开发各种新的混合动力车。但这些新车型的生产规模尚小，混合动力车仅占汽车销售额的2.5%，可见在这方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至少我们已经朝正确的方向迈出了一步。而且大多数汽车生产厂商都认可这一新的理念：未来的大部分汽车都将采用电动驱动技术。
记者：底特律汽车厂似乎在这方面并没有进行创新，改进的只是多用途跑车的舒适性而非提高汽车的效率。
斯珀林：汽车工程师和汽车制造厂商在改进汽车能效的技术方面，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他们的做法是采用轻质材料，将机械和液压控制系统改成电动控制，但他们提高效率的大部分成果是用来制造车型和功率更大的汽车。因此，在过去的25年间，尽管美国的燃料经济基本上停滞不前，但效率更高。
值得一提的是，在1980年代中期，汽车的启动速度从零加速到每小时60英里需要14.5秒，而今只需9.5秒。与之前相比，说明今天汽车的功率更大，当然车型也更大。
在这样的背景下，底特律汽车公司在转向更大的车型、更好的加速性能和多用途跑车方面，要比其他的汽车公司走的更快、更远。譬如前几年推出的的丰田坦途皮卡，不仅其加速性能好，而且较其他车型大。只不过底特律汽车公司在推行多用途跑车方面要比其他汽车公司表现得更加积极而已。
混合动力车燃烧每加仑燃料可行驶225英里
记者：你提到低碳燃料，这方面的研究工作进展的如何？这对石油公司和那些寻求低碳燃料的公司来说，是否代表一种正确的导向？
斯珀林：并非完全如此。2007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了新能源法，要求到2022年每年销售360亿加仑生物燃料。但这条法律还存在不少缺点，其一是把目标瞄准生物燃料，而且50%是乙醇。在相当一个生长周期内，它对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作用不大。因此，只能说是往正确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但并非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加利福尼亚州制订的一种低碳燃料标准，涉及到所有的燃料；欧盟也在朝着一种类似低碳燃料的方向前进。包括美国国会颁布的法案中也包含一种低碳燃料标准，这样有助于在全美国和整个欧洲推行低碳燃料标准的执行，并将有效地朝着促进一个低碳世界的目标发展。
记者：我知道你对加利福尼亚州情有独钟，把它视为这一领域的领头羊，这是为什么？
斯珀林：我已经看到一些评论，有的认为我们太偏爱加州，把它视为一种典范。事实上，就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导向而论，加州的确算是领头羊，而且实施了一整套法律和政策，在迈向一个低碳世界的道路上已取得了实际效果。
但我们并不是说加州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实际上它的预算程序是失败的，还存在不少问题。但仅就气候和环境政策的导向而言，已经制定出了堪为其他地区仿效的政策，而且易于为其他地区的政策提供补充和完善。
这一切为什么发生在加州？我认为，加州在许多方面都有其独一无二之处：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科研群体，世界上一流的大学和国家实验室，开创了一个规模宏大的风险投资产业（硅谷），以及该州居民对环境问题的关心。此外，加州没有煤炭工业，也不会受到底特律汽车工业那样的羁绊，可以游刃于气候和环境之间。重要的是，加州的经济结构正以一种崭新的环境友好型而貌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像其他地区那样受传统的约束。
记者：联邦政府是否会妨碍加利福尼亚等州实现他们的倡议，如果发生，情况将会如何？
斯珀林：各州制定的不少政策、法规和法律，必须经过联邦政府批准后方能实行。譬如，加州及其他14或15个州制定的“温室气体标准”，也必须经过美国环境保护局（ＥＰＡ）的认可方能执行。在过去的30年中，这些条例都经受了“清洁空气法”的裁决，一般来说，政府是认同这些裁决结果的。各州制定的条例比联邦制定的条例更激进时，往往会被批准率先执行。然而，低碳燃料标准并不一定需要经过联邦政府的允许，可见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政策协调的结果。
记者：美国过去是头号温室气体排放国家，但中国在去年超过了我们。他们对这些问题敏感吗？
斯珀林：就中国而言，它关注石油的进口，十分关注能源的消耗总量。因此，中国正在致力于提高本国能效来减少对石油的需求量及其他能源消耗。他们认为气候变化主要是由美国和欧洲造成的。这种看法是正确的。因为温室气体已在大气层中累积了10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目前出现的大部分问题都是过去由美国和欧洲国家造成的。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减少石油和其他能源消耗的动力，而且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同时他们还意识到，必须参与有关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全球性讨论。我认为今年12月中国会去哥本哈根参加有关温室气体减排的国际会议，当然他们希望美国在这方面能起带头作用。然而，奥巴马政府的举动十分重要，除非美国带头，否则世界上其他国家在温室气体减排方面不会有积极的响应。
记者：你对奥巴马的能源政策，尤其是与这些问题有关的政策有何看法？
斯珀林：我认为奥巴马在这方面的所有政策都是正确的。他已经致力于提高能效和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和利用，并为此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就气候政策和能源效率而言，他对联邦政府的人员任命也都非常恰当。他们中的一些人都具有很强的科学背景，而且都强烈主张保护环境，减少石油消耗和温室气体排放。我认为，迄今他所采取的每一个步骤都是积极的。
记者：在我看来，即使是市场能够引导我们找到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要做到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使全球气候变化达到平衡，这对所有为此而奋斗的人来说，时间将是紧迫的。是否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不能找到一种好的解决办法？
斯珀林：很可能温室气体减排的速度达不到人们的预期，无法避免生态和经济灾难。我认为不管是政府或是普通百姓，都不知道如何才能使气候稳定下来。部分原因在于科学证据还不能确定，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最大的可能是，我们需要非常大的减排力度才能阻止气候的恶化。显然，我们还没有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想象，短期内我们在这方面会有大的作为。
记者：抛开技术和政策问题不谈，问题的一部分在于，美国的文化是以汽车为中心的，美国人对汽车情有独钟。
斯珀林：加州创造了很多以汽车为中心的城市及相应的生活方式，我认为这对加州而言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虽然它创造了以汽车为中心的城市，但现在它却带头把这些城市变成低碳城市和低碳交通。这是一种挑战。
我们可以做两件大事。一是通过提高汽车的效率，使我们既能保留汽车，又能减少碳排放。已有的研究表明，我们可能在20——25年内使目前的燃料经济倍增。第二，如果我们改用电动汽车，还能收到更好的减排效果。因此，汽车效率的提高，应用电动驱动技术和低碳燃料，我们可以将汽车排放的温室气体量减少70%——80%。
如果我们任凭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对汽车的需求还会增长。因此，对普通大众而言，可以采取的第三种行动是，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但问题在于，我们已经形成了以汽车为中心的单一的交通文化，人们刚起床就一头钻进了汽车，他们甚至从来没想过改用其他的方式出外旅行。这主要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在美国，公共交通只占交通总量的2.5%。除了那些人口稠密的城市以外，汽车基本上占据了统治地位。
加州颁布了环境质量法、加州海岸法等一系列法规，在应对气候变化走在了前列.图为加州州长施瓦辛格
记者：你认为最理想的前景如何？你是否已经发觉我们正在接近一种新的平衡，即我们将拥有20亿辆汽车，但仍旧能在地球上生存下去？
斯珀林：肯定会这样。即便超过20亿辆汽车也可以做到，因为未来的汽车要比现在的小得多。2007年，中国销售了1500万辆小型电动摩托车。虽然不够理想，但至少表明我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为了实现流动性和到达目的地，人们对车型的选择是多种多样的。你可以开着4轮驱动的多用途跑车带着家人去滑雪，但绝没有必要开着它去食品店买一块面包，同时有必要考虑骑自行车和步行这样的出行方式。
我们要对城市重新规划，让其他的出行方式更容易实现，并且更为人们所喜爱。我们可以和邻居合用汽车或共享出租车作为出行之用。这样一来，汽车的效率也会更高，包括采用电动驱动和低碳燃料。如果将这些措施整合在一起，不仅可以减少因交通排放的温室气体，同时还可以还地球一个清新环境。
资料来源 ScientificAmerican
责任编辑 绍 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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