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葛林布莱特(Drew Greenblatt)对美国昂贵的医疗保健系统在技术上的落后感到沮丧。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钢铁制品公司，在为丰田汽车等跨国公司生产零部件的同时，也为雇员提供了良好的医疗保险；然而，医疗费用从2000年以来几乎翻了一番。去年9月他向美国国会提议，要求以立法的形式将现代化信息技术应用于美国的医疗体系中。他说，公司里的接待员、运务员，甚至车间里的机器人都在使用电子邮件，为什么我就不能利用电子邮件看医生呢？

 

　　这个提议很有道理。毕竟，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大约16％用在医疗保健上，在世界所有国家中所占份额最大；加之是世界技术最先进的国家，理应拥有最先进的医疗信息技术(health information technologies，HIT)系统，如方便联系的电子邮件、电子健康档案(EHR)等。简而言之，电子健康记录或电子病历，是医生保存病人所有资料和记录的数字化版本。HIT则包括所有的硬件、软件和其他数据处理和检索访问所需要的技术。然而，虽然目前大多数医疗机构已经安装了计算机系统来处理一些后台任务，如财务结算等，但却很少有利用电子计算机这种现代化手段来处理更多医疗业务的。

 

　　最近的调查表明，在美国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医生办公室使用电子病历，而其他许多富裕国家则比美国做得更好。丹麦拥有一个收集了全国几乎每个人的医疗信息的电子保健系统，细到可以跟踪所开处方和发送药物的详情，如开处方的医生、开处方的时间以及服用药物的病人情况等。其他欧洲大陆的一些国家也正在建设先进的HIT网络。

 

　　令人瞩目的是，一些发展中国家在HIT方面正在努力赶超富裕国家。印度的阿波罗连锁医院多年来一直采用先进的电子病历系统，可随时给医生提供与病人有关的相关信息。“阿波罗健康街”是该医院的一个分支机构，向美国的一些医院销售HIT的软件和服务。阿波罗的创始人普拉瑟·雷迪(Prathap Reddy)还计划在印度建立一个开放型的“健康高速公路”(health superhighway)，旨在使每个人都能从中受益，而不仅仅是有能力去医院看病的有钱人。

 

　　较早开发先进HIT的还有泰国曼谷最大的私营门诊医院――泰国康民医院。来到曼谷的外国游客，常常会惊讶于该医院的崭新闪亮设备，医院大厅里的星巴克咖啡店，以及其出色的客户服务。明显的现代化特色，加上高品质、低成本的医疗服务，使其成为世界许多富裕国家众多求医者趋之若鹜的目的地。康民医院在开发HIT中有许多创新，在西方软件供应商缺乏合适产品供应的情况下，该公司从零开始建立了自己的医院管理系统。当微软公司几年前决定进入这个行业之前，为其所取得的成果而震撼，并将康民医院的软件部门全部收购了下来。

 

　　如果医疗机构能够将电子病历集合成一个信息技术的“智能网”，未来医学的前景可望变得更美好。纽约长老会医院院长赫伯特·帕德斯(Herbert Pardes)相信，如果能很好地加以利用，HIT将有助于病人的康复，并帮助研究人员通过对药物临床应用实践的研究，开发出更多更好的新药。

 

　　美国智囊机构――兰德公司在2005年的一份报告中分析了医疗卫生系统实现数字化的潜在好处。据估计，如果美国90％的医院和医生在15年内采用电子信息系统，医疗行业每年可节省77亿美元(见图表1)。

 

　　但一些对医疗部门采用电子系统此怀疑态度的人，包括一些著名的医生指出，兰德公司的预测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计算。然而，现实世界所取得的一些经验支持了兰德公司的这一结论。一项发表在近期《内科医学档案》的研究称，将得克萨斯州一组采用了先进HIT系统的医院与未采用该系统的医院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前一组病人死亡率比后一组减少15％，并发症减少16％，医疗成本也相对较低。

 

　　更有力的证据来自美国最大的健康护理机构――凯萨·波莫恩特医院，其联锁医疗机构的病人数达860万人，更符合实施一个耗资超过40亿美元的雄心勃勃的先进HIT系统。今年3月，凯萨·波莫恩特医院在新出版的《卫生事务》中的数字显示，由于使用更多的电子邮件和电话咨询服务，病人就医的频率平均减少了26％，既节省了费用，又提高了效率，普遍受到病人的欢迎。

 

　　今年初，美国国会通过了一个庞大的财政计划，以推进医疗行业的数字化进程，包括投资200亿美元建立一个全国性的医疗卫生信息网络，鼓励医院和医生采用电子病历。早在1960年代，凯萨·波莫恩特医院的莫里斯·科伦(Morris Collen)在出席第一次关于“医疗电子技术”的全球会议时，他就深信这将是医疗系统的未来，尽管之后40年里的努力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

 

　　归咎起来，隐私问题是导致挫折的原因之一；但如今可以用技术手段来保护病人的隐私，如加密软件等，这一障碍已不再是一个问题，包括最近的法律改革对此也有所助益――美国去年通过一项法律，不允许保险公司或雇主利用遗传信息作为歧视雇员的依据。最大的障碍可能来自医生。医生和护士需要学习如何使用新的软件，但很少给他们提供学习的时间。为此，美国将提供财政奖励办法，鼓励医生去学习和适应数字化医疗。

 

　　然而，仅靠财政支持还远远不够。英国国民医疗保健体制(NHS)曾推出的一个“健康联网”(CfH)计划，花费了近130亿英镑在英格兰推行数字化医疗。今年1月，英国议会的一份报告则认为，该项目已落后原定计划4年，而成本可能还会上升。也许它最终能够成功，但其过程将是曲折的。

 

　　一个更大的缺陷是，该项目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方式。医生和医院都埋怨他们所关切的一些问题并没有在电子系统的设计中反映出来。哈佛医学院首席信息官约翰·哈拉姆卡(John Halamka)认为，改革必须采取自下而上的办法，听取医生和患者的意见。他深信，患者更有发言权。

 

　　西蒙·埃克勒斯(Simon Eccles)是“健康联网”的医务主管，他赞成自上而下的办法。他认为，这样更容易建立起共同的安全标准和数据共享协议，对于一些较小的国家来说更是如此。如丹麦自上而下的HIT系统就非常出色，尽管它不及英国的NHS那样庞大复杂。埃克勒斯博士也不固守自己的主张，他认为“健康联网”计划可为当地医院提供更多的选择。

 

　　年已九旬的科伦博士认为，如今的科学技术已经非常强大和可靠，足以实现他40年前的理想；但他同时认为，医疗行业的数字化也离不开与患者的合作，毕竟病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比医生了解得更多。

 

　　美国的HIT改革将分三个阶段展开(见图表2)，第一阶段将涉及医疗信息的交流与共享，以确保系统能协同工作；第二阶段是采用电子病历，可与第一阶段同步进行；最后一个阶段是数据分析，以提高改进医疗实践和对药物进行研发。

 

　　一个令人关注的问题是，拥有遗留系统的医疗机构或软件供应商，在是否继续使用原有系统的问题上可能会成为改革的障碍。微软负责HIT项目的彼得·纽珀特(Peter Neupert)担心，对于实施标准的辩论可能会成为态度消极和不作为的借口。

 

　　在这一问题上，美国医学研究会也表示了同样的关切。该研究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指出了过于“单一化”的方法可能存在风险，认为医疗信息系统可在多种软件系统之间开展竞争。

 

　　HIT的改革是确保第一阶段不受利益集团的影响，这样可以顺利推进第二阶段，让患者亲自掌握电子健康记录。但是，这一点还存有争议。波士顿保健用品供应商“伙伴社区保健公司”的老板托马斯·李(Thomas Lee)也是一位医生，他承认，认为医生“无所不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同时他也认为没有必要将患者的病历完全公开，“病历记录需要在防火墙后面得到保护，并让患者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看到。”

 

　　纽约长老会医院首席信息官奥雷利娅·博耶(Aurelia Boyer)认为，与其等待医疗保健巨头的迟缓的HIT整合，还不如直接让患者获得他们想要了解到的信息，使医疗卫生系统某些中断的环节更快地连接起来。

 

　　纽约长老会医院不久前推出了一个实施EHR计划的试点，用的是微软的健康档案系统HealthVault。在这个系统中，患者可以充分利用医疗数据，自己决定分享所需的信息：比如直接从急救医生、保险公司，或者皮肤科医生获取相关信息。

 

　　据最近NHS所作的一项调查发现，患者往往将纸质病史记录随意放置，容易丢失。据估计，英国每年大约有120万接受医生治疗的患者手头没有完整的病史记录。一些医生担心，病人可能并不总能作出正确的回忆，但至少电子系统可以避免以纸质为基础的病史记录所产生的一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