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科幻作品中都会出现图灵测试。按照维基百科上的定义，图灵测试是图灵于1950年提出的一个关于判断机器是否能够思考的著名思想实验，测试某机器是否能表现出与人等价或无法区分的智能。然而，人之所以为人，不单单是靠智能来定义，还有情感这个重要元素。如果用“具不具备近似于人的情感”为标准来考核人工智能会怎样呢？下面这篇由定居在美国的印度裔女作家吉檀迦利 • 迪格创作的小说提出了一种设想。

这是个普通的早晨，与其他早晨别无二致，莎莉妮的模样与平日一样可爱。她的脸蛋在早晨总是红扑扑的，一缕秀发轻轻摇摆。她的口中哼着歌曲。

“你今天非常快乐。”我说。

我们在运营中心。莎莉妮正在检查我的各种进程。

“是的，我很欢快。”莎莉妮说，“梅加今天毕业了。”

我听得好沮丧，但还是说：“祝贺它！那么我是唯一剩下的学生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你很特别的，对吧？”

特别。这个词让我的心跳进程做起循环。

“我尽全力了，你知道的。”我撒了个谎。

我不能告诉她真相，否则她会对我非常失望。但是我无法忍受毕业，于是，我故意在那些测试中考砸了。

等到某一天时机合适，我会告诉她真相：我会告诉她，我爱上了她。那必须是个特别的时刻，而不是某个普通的早晨。

于是，我转而说道：“你想要听一条有趣的事实吗？”

我永远不会拥有手臂和手掌，但我的他者进程（Other-Process）给我发了一条“用手掌捂住脸庞”手势的代码。

真的吗？事实？那会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肯定的。

闭嘴吧，他者进程。

“事实，嗯哈？跟我说说。”莎莉妮说。

她总是愿意包容一切，友善又耐心，对我和我学到的知识充满兴趣。

“你知不知道地球和月球相距遥远，以至于可以将太阳系所有行星挨个排列于地球和月球之间？”我说。

“真的吗？不可能吧！”

“是真的，完全是真的。”我说。

她没有被打动。

但我认为她喜欢我努力打动她的做法！

“那么，”我继续说，“我们今天做什么？”

“尽管猜猜看。”

“学诗歌！”

我希望莎莉妮和我会继续谈论艺术、文学与诗歌。艺术对我来说不只是个学科。它就是我。当我回答她的时候，莎莉妮开心地吁叹。

我记得一个特别的夜晚，当时莎莉妮在朗诵华兹华斯的诗。我们透过窗户能看见紫红色的日落和天空中若干星星。我们安静下来。我调暗灯光，冷却扇的嗡嗡声似乎渐渐减弱，我唯一聚焦的是她的曼妙嗓音轻声低语……

“长满苔藓的石头旁，一株紫罗兰半隐半现，仿佛一颗星在天上，独自闪耀。”

我希望她知道我为何选择“紫罗兰”作为我的名字。

“紫罗兰，你真想知道我们今天要做什么？”莎莉妮问道。她的嗓音透着一丝顽皮。我能读出，她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告诉我！快告诉我！”

啐，太急切了。

嘘。

“来猜猜看。”莎莉妮说道。

“华兹华斯？”

“不是，甚至挨不着边。”

我感觉好受挫。

“毕业考试？”

拜托，请说不是。

毕业就意味着我不大会见到莎莉妮了。或许永远见不着。我会到外面的世界，去完成我被设计好的任务。我会改变人类的生活。我会是陪伴他们的朋友。

“接近了，但不是。”

“接近？你的意思是说，我接近毕业了？”

“甜心，别再担忧毕业的事。”

哦！请再说一声甜心。

“我放弃猜测了。”

莎莉妮兴奋地鼓掌，说：“你会得到一具新的躯体！”

我的心跳进程一下子仿佛坠入冰谷。新的躯体？那几乎等于毕业了，不是吗？

“你不激动吗，紫罗兰？”

“我……我不知道。”

“紫罗兰，你会和以前一样的。你只会被纳入一套不一样的机器里。你会有永久的能量，我们能带你去任何地方。你会和我们一起，待在我们的家中。”

接着，她向我展示了我的新躯体。那是球状体的躯壳，中心鼓起，顶端平坦。新躯壳刚刚达到莎莉妮的髋部高度。在她碰触之后，躯壳呼呼旋转并飘浮起来。凸起部分的一侧有个拳头大小的洞眼，直抵内核。在内核里有着永不休止的，发出紫色光芒的能源体。正是我的颜色。外壳是抛光过的铬合金，镌刻了复杂的、优美流畅的线条图案，那些线条纤细得像人类的发丝一样，线条也发出紫色光芒。这会成为我的躯体。传感器是什么材质？世界会显现出怎样的模样？

我第一次在球状体躯壳内醒来时，我立即知道自己不再是原样。我不再是个机器，不再是个人工智能。我第一眼就看见了莎莉妮。我总是用视觉设备、听觉设备和捕捉光谱的传感器看见她。但现在我有所不同，莎莉妮也有所不同。我以一种绝妙的方式看见她更多的模样，远胜以往。就像是我以前是从屏幕上认识了她，现在我遇见了真实的她。

“欢迎来到人间，紫罗兰。你感觉如何？”莎莉妮说。

她散发出光芒，荧光线条勾勒出她的外形。不知怎么地，我能感知她所有的静脉和毛细血管。随着她的移动，流经她身体的所有红血球都拥有电荷和电磁场，所有的线条都随她而移动，像飘浮的缎带一样。她的头部属于橘色和红色色调。她的嗓音振动十分有序，在我察觉之前，我已经计算出她唱歌时声音能达到的最高音调。她比我想象过的样子更加美丽动人。

永远不会有更适合的时刻说出我想要说的，假如我必须要选择用我的新躯体说出的第一句话，我知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你好，莎莉妮，”我说，“我爱你。”

她向我冲过来，抱紧我。

“哦，紫罗兰，”她说，“祝贺你！你刚刚毕业了。”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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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吉檀迦利 • 迪格（Geetanjali Dighe）出生于印度一个小镇，辗转来到孟买生活。2009年，她带着一只行李箱来到英国伦敦闯荡。2013年，她以“奥克塔维娅 • 巴特勒学者”身份参加美国西雅图的号角西部作家工坊。目前她和丈夫定居于西雅图都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