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国家级研究所如何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作出新的贡献？以对国家的贡献论，我要采访的上海华东计算技术研究所无论在军用，还是国民经济建设方面均做出了令人瞩目的贡献，在它庆祝自己而立之年的时候，一系列奖牌、贺词都明白地证实了华东所的国家科研主力队实力，但是华东所近年来在科技界，在中央和上海市的领导同志心目中声誉日隆的主要原因是它走出了传统科研院所的模式，发挥自己在技术、人才方面的优势，迈出了一条以市场为导向、技工贸结合、瞄准国际市场的高技术集团的新路，这也是吸引我前去采访的主要原因。

羊年春节后的第二个礼拜，我按约到慕名已久的华东计算技术所，采访该所所长、人工智能专家何成武博士。何博士，今年五十有八，高高的个子，身材魁梧，在他听完我讲了拟采访的提纲后，几句话就把我引上了话题，引入正题，在我看来，这既悬一种水平又是追求高效率的体现。

何所长先向我介绍了华东所的基本情况，成立于1958年10月的华东所（又称机电部32所）是机电部所属的计算机系统研究所，主要从事大中型通用电子计算机、宇航计算机、特种微机系统的开发、研制以及计算机软件、网络、辅助设计、磁记录设备等方面的开发、研制工作，是国内计算机的三大所之一（另外二所分别是华北计算技术所和中科院计算技术所），也是机电部确定的我国计算机科学的南方基地。研制各种用途的高精军用计算机一直是该所的硬任务。军用计算机的使用条件相当苛刻，要能承受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及耐腐蚀、防泄漏等特定要求，还要能适应野外条件、装甲、坦克车内的封闭系统，该所在确保军用任务完成的同时，积极承接国家的重大科技攻关项目，如该所80年代初期研制出与国际主流机IBM4300系列完全兼容的8030和8060中型计算机系统，其中8060计算机系统的性能指标达到国外80年代初期同类型的产品水平，是我国首次能商品化生产的百万次通用计算机，该机软件功能强，存贮容量大、运算速度快、可靠性高，再如该所自1969年开始研制卫星运载火箭箭载计算机（即宇航计算机），先后为701、331、711等工程研制出6种型号、30多套（台）箭载计算机，15次用于火箭发射，成功率达百分之百，目前该所还继续承担着地球同步轨道通信卫星箭载计算机、太阳同步轨道气象卫星箭载计算机的研制任务，建所三十多年来，该所已取得350余项科研成果，为我国的国防建设和国民经济建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拥有这么一批科研成果、锦旗、勋章的华东所全体职工有理由接受深受其产品之惠的广大用户的敬意，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国家科研主力队队员，然而华东所、华东所人让国人瞩目之处是他们的又一惊人之举，即他们正试图走出我国传统的科研机构的模式，创出一条走高效益、技工贸结合的高技术集团的新型研究所的思路、做法。

众所周知，我国传统的科研模式是国家给钱，研究所出成果，在这里，大量的科研成果是以间接的方式导致产品和新工艺的问世，至于新技术及其产品的销售、维修那就更不是研究所的分内事了，那么华东所在这些方面有哪些突破，采取了哪些重大步骤呢？接受我采访的何所长显然也很有兴致解答这些问题。因为正是他自1987年接任所长重任后，开始酝酿、实施华东所的科研体制改革之路。“现在我们觉得我们这个所作为科研国家队，除了要跟踪国际水平，提供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出高水平的人才外，还要发展相关的产业，为国家的计算机产业多作贡献，也就是说要有规模经济的思想。通过几年探索，我们决定要开辟一条迈向技工贸结合，以科研为先导的高技术实业集团的道路”。寥寥数语，却给我极深的印象。随后，何所长给我看了好些材料。其是好样的！华东所1500名职工在这三年里真是干出了一番大事业。这里请让我摘引一些数据：该所于1989年成立了华东电脑总公司，公司下属11个分公司或合资公司（其中启明软件有限公司与日本合资，资源电子有限公司与香港合资；一家在厦门与美国合资，第四家是与著名的美国惠普计算机公司合营的华普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该公司是目前中国计算机合资企业中规模最大的公司，拥有9百万美元资金）。华东电脑总公司1990年营业额为9千万人民币，为国家创税利5百万，该所1500名职工中现已有近300人搞技术市场，并很快成为市场销售能手，由华东所直接领导的华东电脑总公司凭借着研究所的技术、信誉在过去3年时间里已初步形成了科研、技术、市场销售、维修服务一条龙的电脑集团框架，在已开始实施的3年发展期里，他们将更多地把自己的产品、技术推向国际市场，参与国际竞争，国家科委主任宋健同志去年底在看了该所的材料后曾有这样的批示：“请看这个大所，过去贡献很大，改革后，方向对头，干得很好，新路子也已走通，应给予勉励，如果各大院大所都能有这种勇气，那么，90年代一种新型的、强大的研究开发格局必能形成。”

在回答我一个研究所办这么多公司是否有风险的问题时，何所长坦言相告，“是有风险，人员可能流失，有可能冲击正常的科研任务，工资差距较大而引起的冲击等等，但我们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干下去。我们两年前就这么搞了，一个研究所平平稳稳也能过得下去，但很难有作为，更谈不上参与国际竞争了。我们这两年的经验表明，只要管理得当，是能把风险降到最小程度的。例如，我们对推荐进入合资企业的人员首先就要求他在自己的科研课题上要做出成绩，经课题组推荐，择优录取，进合资企业2年后再回到研究所工作。”我在采访中了解到，华东所创办的这些公司正陆续将自己研制的产品批量推向国际市场，如在闵行的一家与香港合资的公司每年生产1千万片软盘，产品已销往德国，更难能可贵的是，经过这几年的探索，他们已经构建了一定规模的市场销售体系，南京、重庆等地均有网点，去年底，苏联一副部长专程到该所参观，对该所的计算机产品表现出极高的兴趣，一项上万台计算机的订购正在计划中。上海市外经贸委对该所的合资企业有很高的评价。

华东所的市面做的很大，名声很响，而这一切又都是在确保国家各项军用、民用科研课题、计划的前提下完成的，该所每年有70多项产品进行鉴定和生产，科研项目始终较饱满，屡屡受到上级和用户的好评，他们牢记自己作为国家科研主力队的责任感，我想这是该所科研体制改革之所以令人信服、佩服的根本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也是很重要的一条即是华东所人确立了自己独具风格的华东所文化，关于这一点，且听何所长的见解：“我们从一开始就强调华东所的文化，强调发扬华东所建所30多年来所形成的好的传统、作风，并将其提炼、升华，形成一种精神，我们的科研人员在创造科研成果、产品的同时，也造就、孕育了一种文化、精神，并在当地生根。将其发掘出来，就能形成一种在精神、心理上的受用不尽的财富。我把华东所文化归结为八个字，即‘敬业、勤奇、求是、奉献’，多年来，我们所的同志外出协作都受到外单位同志的表彰，开鉴定会，领导和用户都给予表扬，这与所的精神、文化的熏陶、教育是分不开的。”何所长向我透露，他们所正准备搞所旗、所标、所歌。近年来，该所无论在科研、后勤工作中都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计划生育、工会评比、卫生、安全行车等各种各类评比均榜上有名，1990年被评为上海市双文明单位，这些也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华东人的精神风貌。

我在采访中得知，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后在莫斯科数学研究所做研究生的何所长（同时又兼任上海市科协副主席、上海计算机学会理事长）在主持华东所工作，身负组织科研、改革的重担下，仍然在学术上有新的建树，他在人工智能方面有深入研究，主持完成了师团级作战 · 指挥决策专家系统的构建，并率先进行“图形处理”这门新学科的研究工作，何先生先后带了三十几名研究生，这些人中有的已成为研究骨干，1990年科学出版社出版了何先生的专著《自动机理论及其应用》。

在我起身向何所长告辞时，所广播台正播放着何所长谈1591年工作打算的讲话录音：“1991年是我国实现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的第一年，也是我所建立科研先导型‘技工贸’一体化的高科技实业集团，开始进入三年发展的第一年，我们的目标是以主流技术和拳头产品为龙头，形成规模经济，取得较好效益。产品在以国内市场为主的同时，积极寻找机会进入国际市场”。是的，位于上海嘉定澄桥之畔的华东计算技术研究所的广大科研人员和全体职工正在从事的事业对我国现有科研体制已经产生和将要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我们衷心祝愿华东所取得更大的成就，从而也对我国的科研体制改革提供更多的经验、启示。

（本刊记者江世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