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是否应该资助非军事目的的民用通用技术的发展，以保持和提高美国产品在国际商品市场上的竞争能力？关于这一问题，在美国政府内部以及美国政府同美国国会之间进行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激烈争论。

在里根当政时，美国政府曾坚决反对将联邦政府的资金用来资助这用的工业技术的发展；而美国国会则持截然相反的态度。经过长期激烈争论的结果，以布什为首的美国政府权衡利弊，最近终于打破僵局，迈出了支持通用技术发展的第一步，从而出现了美国技术战略的雏形。

布什政府在这方面采取的初步措施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建立多个“制造技术中心”，用来从管理和技术两方面培训中、小企业主，使他们成为面向21世纪的经营管理人才；二是将历史悠久，颇负盛名的国家标准局改名为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并赋予它“协调工业技术政策和鼓励私营部门的技术革新”的新使命。

尽管对美国政府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在支持通用工业技术发展方面“还远远没有一种一致的政策”，甚至还抱着一种走着瞧的观望态度。但不少美国政界、工商界和科技界的人士认为，只要美国政府能沿着刚刚出现的技术战略走下去，将会推动整个美国通用工业技术水平的提高，从而增强美国工业产品在国际商品市场上的竞争能力。

这里译出的Science杂志1991年7月号登载的短文，报道了这一新的发展动向，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

——译者按

经过整整10年的争论，美国联邦政府已开始向新的民用技术投资；持怀疑态度的人说这种姿态只不过是“海洋中的一沫浪花”。

5月17日，乔治 · 萨瑟兰（George Sutherland）打算趟开设在克利夫兰的大湖制造技术中心的大门，以展示他得到的价值500万美元的机器人和外国制造的金属加工设备。萨瑟兰是一位哲学博士、机械工程师，他并非是一个可以拯救俄亥俄州的高技术汽车工厂或钢铁厂的值得自豪的经理。他所管理的只不过是一个非营利性的工业研究中心。它并不生产任何有形的产品，而旨在利用先进的计算机化的机械装备和有效的管理方法来培训小型工厂主，用萨瑟兰的话来说，主要是指“用金属制造物件的人们。”位于州与州交界的十字路口的大湖中心兼负有国家的和地方的使命。它利用车间、讨论会乃至现场观摩，当然还有特选的机器等方式，来帮助当地的公司，将他们转变成21世纪的经营者。换言之，它的目标是使美国的工业变得更具有竞争能力。

使萨瑟兰的制造技术中心显得特别不寻常的原因在于，它除了能从州和100多个当地的公司得到支持而外，还得到了美国政府的赞助。在8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内，里根政府遏制了用联邦资金给美国工业以激励的企图。它的指导哲学是，资助基础研究而避开应用研究——或者通过其他的途径将新产品的开发全部留给私营部门去处理。实际上，资助有希望的新技术的开发的想法当时被贬称为“工业政策”，而在行政部门中将这种想法视为令人讨厌的东西。他们认为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罗马尼亚或保加利亚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但决不应该发生在美国的中心地带。这就是为什么说美国商业部作出的关于支持乔治 · 萨瑟兰的事业和4个其他地方中心的决定颇具新意的原因。

直到不久以前，布什政府还追随里根制定的关于不支持工业技术发展的政策。但最近，出现了3种迹象，表明布什政府的态度已有所松动。首先是白宫在去年秋天非正式地发表了一项关于技术政策的声明。从字面上看，这个声明似乎是难于捉摸的，但其中有一节被总统科学顾问D. 阿伦 · 布罗姆利（D. Allan Bromley）作了巧妙的处理，它白纸黑字地写道：联邦政府应该帮助发展通用的工业技术。

明显变化的第2个信号是，在经受国会两年多的压力之后，政府终于愿意拨出一点钱（虽然是微不足道）用于商业部的技术发展计划，不仅用于5个地方中心，而且也直接用于商业市场的产品开发。

第三，有了一种仍处于萌芽状态的，但很有希望的新的政策推动：在国会的鼓励下，白宫科学与技术政策办公室正在开发一系列对经济发展至关重要的技术。这些技术可望有助于对今后政府的投资起导向的作用。

这些不大的步骤在政府内部还是有争议的，而且据说包括总参谋长约翰 · 苏努努（John Sununu）和预算局局长理查 · 德达曼（Richard Barman）在内的白宫的主要官员都不情愿看到工业研究计划太快地膨胀。而且，某些批评意见认为，当政府开始对支持民用部门的工业技术表现得更慷慨一些的同时，它也在中止五角大楼资助的同类项目。在整个里根时代，五角夭楼是用这种方式直接向工业投资的唯一的联邦政府机构。而且，甚至在那些相信他们看到一成不变的放任自流的状态正在得到改善的人看来，解冻的速度似乎还太慢了一点。例如，前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主席盖福德 · 斯蒂弗（Guyford Stever）是情愿看到政府直接资助民用的研究和发展项目的，但他却说/在这个国家里，我们还远远没有一种一致的政策。”

尽管如此，在对过去什么事情也不干的态度进行的某些严厉的批评声中，政府最近的声明也可谓是一种带有鼓舞性的谨慎的乐观的表现。国家工程院（NAE）院长罗伯特 · 怀特（Robert White），在他于1988年所作的一次被广泛引用的讲演中公开批评过那些妨碍建立一种联邦政府内部的可运转的技术结构的观念上的障碍，而今却看到了在政府中出现的“有进步的动向”。他说：“你们已经在某些方面开始了行动”，而最近的政策声明代表着“一种开端。”他还补充道：“我不想说我们已经达到了一种看法上的一致。”还需要采取大胆的联邦行动。 众议员乔治 · 布朗（George Brown）是另一位联邦干预的鼓吹者，他在2月26日对半导体研究公司所作的一次演说中发表了乐观的讲话。他说，在差不多50年中，“我们在理解联邦对技术的作用中已铭刻上了一种国家安全的意识，”而现在那样的看法已在起变化。“经过10年的议而不决，”他说：“领导人终于作出决定：商业技术发展不能再是防务结构中的一个附庸。”前美国科学基金会主席埃里克 · 布洛克（Erich Bloch），当他在3月20日国会召开之前提交一份由他所咨询的一个非营利性组织一竞争性委员会提供的报告而露面时，表示赞成一种更具有进取性的政策，布洛克说，政府在促进更好的制造方法方面已经有了一个“值得称赞的开端”，但是还需要“—种更有决定性的”能使技术脱离军事与发展计划向民用技术的转变。

实际上，布洛克的听众已经把他的忠告铭记在心里，为此，在国会的带头下，正在建立一种现在被称为是政府的“技术政策”，国会在1988年采取的起始步骤，是通过了综合贸易与竞争性条约，授予商业部管理民用技术的权力、并将原来的标准局改名为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NIST），同一法令还赋予该协会一个新的职责：在技术开发和技术普及方面对政府与工业部门合办的企业进行监督，包括建立像萨瑟兰的那样的教育中心。布什总统于1990年3月7日向美国电子协会发表的一次谈话，是美国政府可能同意签字承认国会提出的这一倡议的第一个迹象。他说：“我的政府愿意在将新的发现转化成既有利于我们的经济竞争能力又有利于我们的国家安全的民用技术方面同工业部门合作”。可是，在此之前，政府只接受将联邦资金用于发展军事装备，而不愿用于某种与国家安全无关的技术。而现在，那种在抝年代采取的僵硬的禁止的态度已让位于90年代的一种比较宽容的做法，在去年秋天白宫发表的一份被称为“美国的技术政策”的蓝皮书中对此作了披露。在其中，布罗姆利写道：联邦政府的职责之一，是同私营部门一道参与对那些具有能为广泛的政府的和商业的应用作贡献的潜力的通用技术和启动技术进行的预竞争性研究。

对许多人来说，这个文件在内容上似乎还不太过瘾；但在某些人看来，它已开创了一个先例。总而言之，这一点正是布兰斯科姆（Branscomb）所主张的，他现在哈佛大学约翰 · 肯尼迪学院任职，曾在白宫的许多与技术有关的咨询委员会里工作过，并在1972至1986年间担任过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副总裁和首席科学家。他观察了布罗姆利同其他一些更持怀疑态的白宫官员之间的交涉情况，并坚决认为使蓝皮书能以发表这件事是“巧妙的外交”的一例。因为据布兰斯科姆说，白宫赞成“每一个愿意资助工业技术的机构都可以引用这一文件作为这样做的正当理由。”

对怀疑者来说，钱的份量要重于一纸空文、大湖中心和设在纽约、南加利福尼亚、坎萨斯和密执安的4个姐妹机构5今年就得到了1，100万美元的拨款，尽管这种拨款基于当地企业的支持和州的资助，而后者还需要从联邦得到资金。而且，这种资助并非是永无止境的：6年以后这些机构必须变成自立。

白宫科学办公室值得称赞的是，它于今年通过渐进的过程作出了几项鼓励技术进步的努力。这些努力包括布罗姆利倡导的推动美国的计算机技术的速度和质量的改进的多部门行动。这一努力使预算赢得了30%的增加。今后，布罗姆利还打算促进材料研究和生物工程。

今年4月，在国会的推动下，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可望披露一张共计有26项用于民用和军用目的的关键技术的清单，这些技术被认为是值得引起特别注意的最重姜的目标，然后，在今年6月，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将宣布一个新的关键技术研究所成员。这一研究所是塞纳托 · 杰夫 · 宾加曼（Senator Jeff Bingaman）所提倡的，由一项去年秋天作出的关于防务核准清单的修正草案所产生的准政府机构。它将由一个以布洛姆利为首的委员会管理，并由其他的总统顾问团的代表和来自工业界和科学院的领导人组成。据白宫科学与技术政策办公室副主任威廉 · 菲利浦斯（William Phillips）称，该研究所在今后两年中将花费5百万美元，用于在4月的文件中认定的每一项技术，以作为投资战略的导向。

这些比里根政府所采取的任何一种都更大胆的步骤，仍被美国国会的技术活动家们认为是十分初步的。如今，布洛姆利办公室乃至管理和预算办公室刚将门户打开了一点，而那些鼓吹采取更强有力的行动的人可能还会吵吵嚷嚷地要求得到更多的资金，他们对目前已经得到的那点拨款明确地表示不满足。

“对几个地方技术中心的支持和耗资3，600万美元用来帮助工业发展的具有开拓性的想法，”国会技术评定办公室1990年的研究报告的主要作者朱莉 · 福克斯 · 戈特（Julie Fox Gorte）说：“只不过是海洋中的一沫浪花。”她还说：“即使美国政府将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的预算增加到1亿美元，这同其他一些国家正在做的事情比较起来也是微不足道的。”日本在促进工业方面所作的努力得到了更多得多的资助；欧洲人则正在加紧支持在两项称为埃斯普利特（ESPRIT）和尤里卡（EUREKA）的计划下进几百个技术发展项目。

福克斯 · 戈特的意见在国会中有许多支持者，自从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创建以来，国会每年都试图为它迅速增加预算，而美国政府则加以阻止。美国政府在看到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进行的政策性试验被证明是有价值的之前，对其将继续采取一种走着瞧的态度。虽然如此，国会将继续加以促进。以去年为例，白宫科学委员会打算增加对国家标准与技术协会的技术奖励计划的财政资助，同意在1992年拨款2亿5千万美元。这一计划未被通过，但这一委员会的主席布朗议员最近答应今年再继续争取。

关于在何处和以多大数量的联邦资金进行投资的谈判还仅仅是开始。它们很可能会变成“预算舞蹈”的一种常规特点，就像“资助生物医学华尔兹”那样，每年开始时白宫都同国会保持一段距离，然后彼此向距离的中线靠近。但美国政府的技术政策的重要变化却在于，政府已不再是从零开始。而按照乐观主义者的看法，这对全局都是至关重要的。

[Science，Vol. 252，199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