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尤其是物理学正渐失其往日的至尊地位。随着国家财政拨款和社会资助的逐年减少,基础研究越发举步艰难,实验室已不能正常运转,科学向何处去?这显然是个带有普遍性的科学社会学问题。这里请看科学家对此作何评论。

——译注。

近年来,物理学发现许多支持它的基础不见了。在东欧诸国,政治的衰落和经济的变迁,其兴趣已偏离所有长远利益的活动。基于不同的原因,短期行为也开始左右美国人的生活。在美国,所有研究科学的组织已开始萎缩,政府不受国民的拥戴了。军事力量开始裁减,企业关心的是明天股票的价格,下个季度的收入状况,对促进应用研究不感兴趣。反科学的蛛丝马迹在公众思想意识等方面初见端倪,议会乐于披露生物学领域中的精英人物的某些不当行为。动物的权利和环境的保护运动都带有相当程度的反科学成分。科学处在极不受尊重的地位。

这些严重的困难开始产生,许多奇异的病灶出现了。在英国,物理学领域中的所有分支学科的研究活动都缺乏足够的支持,看起来实验粒子物理学似乎得接受最后一项加速器工程——步进开关计数器延期的事实:似乎得接受大量前减对该领域科学研究的资助这一事实;或者都要接受。等离子体物理学已把它所生的蛋悉数放入核聚变工程的篮子里,核聚变在任何合乎情理的参照系里不要以经济面目出现了。凝聚态物理领域有50%的研究工作者得不到支持。须与美国国家航天和宇宙航行局相竞争的空间研究也迷失了方向,国家科学基金会已开始置科学予不顾。

随着支持的日益减弱,我们的要求和主张越发不合时宜了。社会往往从任何给定的资助科学的款项中期望获得要比他们给予的实际价值高出若干倍的利润。回忆一下冷核聚变(或热核聚变),想一想来自德克萨斯州议会对步进开关计数器工程的考查报告,或者想一想高温超导物理学几年来的历史,我们很快濒临这样的境地,不论什么情况下也不论我们在触及自身利益所说什么都无人会相信。

要想阻止研究人员的数量,支持或社会价值每况愈下的态势。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依赖于重大事件的许多现实的基础正成为古老的历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核武器和雷达,战后的半导体技术和激光技术,美国人的乐观主义和工业霸权,社会学家信仰的,作为改造世界一种手段的理性。目前中国和东欧诸国已偏离科学(其实我国不尽如此,即便是基础科学,国家也增拨一定经费——译者注)。美国的问题不可能由科学或技术给出快速定位。就全球企业来说“高技术”的目前走向不是物理学的应用,而代之以计算机科学或生命科学或服务于金融业的仪器的创造性使用。更为严重的是科学失去了往日的声望。爱因斯坦和沙哈诺夫能抓住公众的想象,是天才的原因。但是,今天每当我们的公众一想到科学的产品极易联想到环境问题,非生产性的军工企业,粗制滥造的或不诚实的“科学的”报告,更多的从事“永久性核武器”生产的职业者,以及每一个国民都经历的大量的噪声。从全球性警告到“正常的面颜”。这一点上,我们必须问问自己如何在财政对所有科学的尤其是物理学研究的拨款和社会支持不断下降的年代里继续进行我们的研究。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这两种困难:

首先是人的困难。许多优秀的按程序培养的在读学生目前不可能在科学的主流领域谋职,一些上了年纪的科学家将被迫退休或被强行转入其它非生产性形式,另外一些物理学家将继续从事我们的职业。但从生产率和社会来看,会相当程度地委屈他们的能力和降低对他们的评价。我们对处在困境中的同事只能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会设法使所有同仁们感到他们还是我们科学职业的一个部分。我们都会认识到个人的成功或失败部分是市场力的产物,而不可能是个人价值的指示计。

在过去,科学职业充当了社会流动的机制。现在这种机制极有可能运转不灵了,许多训练有素的科学家不得不在胜过技术或智力成就的适应于社会的有偿活动领域谋求新的职业。我本人所在的凝聚态物理研究领域不得不作相当程度地收缩,工业企业的兴趣转移到别处去了,对科学的支持继续减弱,这已遍布全球。在美国,我们还得帮助那些来自东欧和中国的学者,加上本国的,重新调整他们的兴趣。

其次是我们科学中的社会和经济结构问题。毫无疑问,科学和科学家随着资源的枯竭要作些调整,我们得想办法问清我们所共同把握的什么部分才是真正值得保护的,最好采取什么战略来为下一年保留些有价值的东西。让我尝试界定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首先而且更重要的是理性的世界观。事情的发生缘于自然界的规律,在这层意义上来说,事情的发生是可知的和可以预言的。人们应该把这种理性的世界观同祖先丹 · 奎尔的观点对立起来;丹 · 奎尔说过,一个人能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任何事情。我们应该而且必须向我们的学生和全社会灌输一种信仰,即理性研究能够把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不合理的有区别地划画起来,并为合理性的研究提供方法。

其次,我们的职业声望依赖于可信赖的观察者。公众查问我们的政治家说了些不合事实的话后,为他们的决策者未能忠于职守而感到震惊。科学谅必好多了。如果社会委托我们检查领先的技术系统,我们应该说他们没有插手。然何时我们报告过自己的检查活动中曾有过失败?用超级计算机吗?(我们绝大部分人注意到私人计算机的机房对于处理手头上繁杂的任务是省事多了。)或向公众报告高温超导理论曾有过失败?(与理论联系在一起的实验常常出些问题或出些差错)在粒子物理学中,有谁向公众披露过实验者和理论物理学家的想象已被聚焦移向几乎完全不同的课题上去了呢?

再其次,我们拥有一系列技能应该传给下一代。随着物理学的衰落,我们应该在科学文化江河日下的形势下保护其主要成分,这些主要成分包括精心而富有思想的实验设计能力,有远见卓识的适用数学的能力,有创造性地利用新发明和新技术的能力。最后两点尚未处在很遭的危险境地。无论如何,小规模实验必须明令禁止,以防止它为大科学鸣锣开道,让高精技术或“深奥的”数学发展吸引所有注意力,吸引所有资源。

我们会看到在我们的研究领域中有许多被扭曲的无序现象,但我可做些有益的事情,我们同行中那些处在相对安全位置上的学者应该从我们自身利益出发,扩大我们的社会影响,应该使每一位受过物理学培训的和每一位打算与我们进行联系的人感到他们是物理学的一个组成部分。美国物理学会会议应包容更多的面向教师、学生和真正有兴趣的个人的活动。大学和政府应该为告知国民所有老化的学科和工程所列的详实节目单而提供支持。

我们也应该向打算加入我们职业的后生灌输现实的未来观。我们可通过发现和利用所有可能显示天才及锻炼机会力图做些有益的事情,如支持他们讲授和谈论具有广阔应用前景的技术观。在全世界缩减对科学投资的年代里,没有一个国家会期望在所有领域都能领先。利于各个民族发展的仍然是其技术基础,我们应促成政府为大学生、肄业生、研究生以及博士后出国深造提出附加倡议。同样原因,政府也应该提倡中等专业水平的人在国内或国外的工业实验室、大学实验室或国家实验室接受为期一年的培训或从事一年的研究工作。但是我们不必对这种努力抱太高的期望。

寻求真理可能被认为是孤独的和表面上看是无报酬的。近几十年来,科学享有丰裕的奖酬而且是社会利益及事务的中心。如果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一旦消失,那么我们不应感到吃惊。我们对这种可能的走向都会感到失望和痛心,但是我们会从困惑中走出来,用长远的观点看待它,科学界的所有同仁会说作为值得费时的科学事业的一个部分,我们还是幸运的 ·

[Physics Today1992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