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历史学家亨利 · 亚当斯(Henry Adams)前往参观在芝加哥举行的哥伦比亚博览会。他在那巨大的威斯订豪斯发电机前站了许久。这些高40英尺的发电厂仅在咫尺之距眼花缭乱地高速运转,发出低低的轰鸣声。这对于亚当斯来说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的电能、无线电波和X线。这些将会从根本上改变20世纪的美国。那隐形的神秘的电力和辐射替代了蒸汽,使得亚当斯确信20世纪的技术和社会变革将会比他所生活的时代更为迅猛。

七年以后,在巴黎博览会上,亚当斯又一次细细地察看了发电机。这次对他的影响更为深刻。他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纪,过去我们称之为电的东西成为这个世纪的上帝。

从1840年到1870年,腐朽没落的年代已在我们青年时代过去,1870年到1900年是关闭自守的年代,而1900年到1930年将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它的发展是多么迅速啊。我久久地坐在那&大的发电机前,凝视着它们就像天上的行星那样平稳而无声无息地运行,禁不住问道:你们将走向何方?

90年代,就像亚当斯面对发电机那样,我们面临着将来的数字化时代。我们想知道计算机和有关的数字技术将对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社会,以及我们的文化带来何种影响。就像科幻作家预言的那样,是否会产生新的社会控制方法?发展趋势将会如何?这些都还没人知道。数字技术的主导地位尚不成熟,许多设备还没有到位,喧嚣一时的交互式电视网络还处于试验阶段,多媒体技术的国际计算机网络(internet)和其他在线(on-line)网络上还不能充分发挥作用。在新版的《网络国家》这一颇有影响的著作中,作者Starr Roxanne Hiltz和Murray Turoff承认他们过分乐观地预言了在1994年以前广泛使用电子邮件和其他计算机通讯的可能。

即使目前要预计数字技术主导地位的到来及其作用仍很困难,但是要对当今有关电子太空的某些神话作出评价则是完全可能的。这些神话首先包括电子前沿的概念,当今我们正在向着这个前沿前进。我要讨论的其他几个神话涉及到21世纪电子太空生活的几个方面:在线信息、交互式电视、多媒体教育和虚拟社会。

电子前沿神话

开拓美国西部是美国神话的重要组成部分,讲述的是为寻求自由独立独自前往原始疆土的故事。这个神话已被用来比喻电子太空。有人认为电子太空很像现实的空间,具有地域、文化和人口。1990年,John Perry Barlow发表了非常重要的文章,讨论特工人员监视和逮捕计算机破坏者,其中他写道:

电子太空,其目前的状况有很多地方很像19世纪美国的西部,其尚未界定的领域十分广阔,文化和法律的含义模糊不清,难以捉摸,一些大的机构已声称拥有这个领域,但大多数实际开拓者却显得十分孤独,甚至到了与世隔绝的程度。

在后来宣告电子前沿基金会成立的宣言中,Barlow和Mitchell Kapor写道:电子太空是一片前沿阵地,只有少数勇敢的技术人员在其中工作,他们能够忍受其荒蛮严酷的计算机界面。

美国西部的开拓者们一般并不是那些孤独的亡命之徒,而是一些观念保守的人,他们希望重建以前居住过的城镇的文化。历史学家Page Smith曾经说过,虽然宗教团体或宗族团体在开拓殖民地的过程中是十分排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开拓者们都提倡个人主义。

关于荒野的计算机界面的说法,如用在几乎没有路标的道路上行走描述尚未开拓的原野并不确切。法律含义不清,这不过是20世纪城市法律诉讼的现象。

事实上,电子太空更像19世纪的美国西部城镇,其地域已经确定并且得到为获取利润的投资者的开发,居留其上的并不是各自为政的个人,而是一个个社区(企业的或学术的)。到1994年夏季,Internet在全世界已拥有3200万用户,电子太空人口的迅速增长使得Barlow和Kapor“少数技术人员”的说法黯然失色。

一旦进入电子太空,许多居民,特别是Internet的居民,就像居住在当代城市中的居民,电子太空有“实质上的”邮局、图书馆和海德公园,它也有较差的地段,有骗子,穿异性服装者,也有要告知儿童提防的骚扰孩童者。特别是Internet,简直是个大都市,贩卖色情刊物的人在学校和会议厅的街对面叫卖,狂妄的无政府主义者在商业计算机网络的购物中心散发电子传单。

在线信息神话

Internet、电话信息栏及商业服务系统如American On-line的巨大信息量使人天真地认为,总有一天——这一天也许不会太远——全世界所有的书籍、报刊、杂志都可以在电子网络上获得。事实上这是不现实的。且不谈书籍能随身携带和可以保存的优点,仅仅将所有书籍浏览一遍并装上网络,其工作量和耗资就大得无法实现。

完全有这样的可能性:大量的在线信息由于技术的陈旧和硬件的老化而无法取出。现在已经有政府和企业把信息储存于现已无人会使用的过时计算机而丢失。但是,有大量的信息,譬如宇航局早期的航天飞行信息、哈勃望远镜的信息,对我们的后代来说是不能丢失的。在《信息的崇拜》(The Cult of Information)一书中,Theodore Roszak写道:高技术健忘症目前还是一个很少讨论的问题,但看来它是以后会发生的现代技术灾难之一。

Internet的商业化也许会影响获取在线信息。Internet在美国的部分,其交通管理最近已从政府的NSF网络传递到商业的区域入口。有些电子网络的监控人员预言,这些入口的门卫会开始对Internet用户收取交通费。另外,克林顿政府已经建议重新制定美国版权法,以保证作者的在线材料每次在网络上卸下或以电子邮件传送给接收者时都能得到稿费。但是,增加如此的收费直接违背了Internet的文化-信息要求自由。

当然,人类的知识远远不止这些出版的材料。作家Bill Mekibbew曾经说过:“巨量的信息,无论是从和人的交往中得来的,还是从自然界得来的,都可能在光纤通讯网之外。”

交互式电视的神话

新闻报道使得许多人相信,信息高速公路实际上是有500个频道的用光纤传输的交互式电视的同义词。根据交互式电视的神话,操作人员可以根据要求为公众提供观看电影和其他节目的机会以及提供通过一个计算机控制的装置反馈信息的能力。

一旦系统得以安装,交互式电视的用户很可能发现,由于各自购买商品的差异,他们会被分成不同的消费团体,使得广告经营者能传送更加合适的广告。

另外,关于交互式电视精彩节目的承诺,这很像十多年前有线电视经营者所做的承诺,但是,Stephen Levy说,很少有例外,现在有线电视中倒胃口的节目要比网络中的少。

虽然幻想家们认为,交互式电视将让观众制作并且装载自己的节目,但是这种情形更可能出现在Internet上,而不是私有的交互式电视网络上。

多媒体教育的神话

根据这个神话,多媒体的教学材料由Internet,只读光盘或交互式电视传送,将会对教学来个革命,大大地提高学生的学习技能和知识。George Gilder在他的著作《电视后的生活》(Life after Television)中倡导了这种远距离的学习。

计算机通讯可以将全国最好的老师的讲课传送到各地的教室,以此重振公共教育。更重要的是计算机通讯能够鼓励竞争,因为它使得在家学习切实可行并具有吸引力。

自从1991年以来,教育软件大量应市,其中许多应用了高新技术。只读光盘机不仅容量大而且声像并茂,提供了新的教育机会 · 特别是为那些懂得视频技术的学生。然而,这些程序往往过分强调了声响效果而忽视了内容。Longdon Winner教授在检查了其9岁的儿子的一个交互式恐龙软件后,注意到软件内容的匮乏,他说他儿子所读的书已远远地走在了软件的前面。

事实上,如果只是由于书籍仍然容纳了几乎全世界所有记录下来的知识的原因,多媒体教育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只能作为传统的书本学习的一种补充手段。科幻小说家Bruce Sterling曾坦率地说过,有些从书本中学到的知识是不能从视频图像中得到的。如果将一个能收到800个电视频道的人和一个知道怎样到图书馆去做认真研究的人相比较,不难确定哪人会得到更丰富的知识。

虚拟社会(virtual society)的神话

电子太空的一个最引人注目的神话就是这样一种想法:电子邮件、在线会议、电子信息栏和其他形式的计算机通讯正在建立一个新的意义上的社会,这样的社会不受地理位置的限制,或者说不以地理位置作基础。虽然书面的表达形式缺乏非言词的交流,譬如脸部的表情和语调,但是如果表达得好也能成功地建立起人格的感觉。然而确实有许多人喜欢和人进行面谈时的那种亲近感,这个人可以住在世界任何地方。

有趣的是在处理商业和社会事务中电子太空显示的日益增长的吸引力正影响着现实社会。美国的某些城镇像Telluride、Colorado,甚至在加州,正在进一步改进其电信和计算机网络设施,以吸引利用现代通讯网络在家工作的人重新选择居住的地点。这些人员的到来可以通过以下两方面对现实社会带来好处:一是增加纳税的基数,二是在家工作可以在时间安排上有更大的灵活性。灵活的工作能使他们挤出更多的时间投入家庭和社会,尽管仍保持着电子太空公民的身份。

但是在另一方面,各种各样的电子数字化设备很可能使得家庭发生分裂。Willam Donnelly曾经是一位广告经营者,他在其著作《糖果的一代》(Coneftti Generation)中预言,大量的节目选择可能性会削弱家庭的整体感,这种感觉本来来自于家庭中共同观看网络电视节目或者租借来的影片。

总的来讲,在更加分散的家庭和每个更加分散地使用电子设备的家庭的环境中,我们必须想象的是分离而不是经验的共享,电子新设备的事实、趋势,和特点并不支持更加牢固的家庭的梦想。

虚拟社会也许会重建宗教社会的概念。人们对宗教社会的传统理解是根据其信徒靠近的在其中举行宗教朝拜和其他社会事务的建筑物为这个社会的中心,但是电子太空使具有同一信仰的人能在电子网络上相见,完成许多地区宗教社会的功能。地区的电子信息栏、在线服务系统和Internet为许多宗教信徒提供了在线论坛,讨论他们的宗教信仰和祈求精神支持。

加拿大温哥华神学院教授David Lochead说,宗教仪式的某些方面可以在电子太空中举行,他这样说道:

在“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的那天晚上,四位来自不同教派的牧师利用UNISON,一个教会使用的小型计算机设施,走到了一起。这四位牧师来自大陆的不同角落,在24小时内为在线社区,其中既有宗教的也有世俗的,设计并举行了一个全基督教的纪念仪式。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在线礼拜仪式实际上是行不通的,但是这四位牧师以及他们得到的反应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

显然虚拟社会永远代替不了现实生活中的社会,但Lockhead在其《数字化世界中的神学》一书中把在线教堂描绘成一个如此的社会,其中人们有哭有笑,温柔和愤怒都能真实地予以传达。宗教统治集团或官僚机构控制不了这个分散社会的通讯线路。

在线教堂有可能同时把相距遥远的信徒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也可以使得当地的宗教团体成员获得更加强烈的社区感,或者激励某些具有“孤独徘徊者”信仰的人,在他们眼中,虚拟社会要比面对面的友谊和忠诚更有价值。

电子前沿的现实

在21世纪初每个成年人将会十分熟悉电视、交互式电视、视频游戏、计算机和计算机通讯。这一代的思想形式和智力不仅会受到这些通讯手段的影响,还会受到其内容和反映在其中的文化的影响。

电子媒体反映的后现代文化是一种相对主义的文化,所有的概念都被看成在相互的联系中处于平等地位,其中没有一个是毫无疑问的真理,许多年轻人是在没有绝对道德标准的环境中,或者不存在建立绝对道德标准的上帝的环境中长大成人的。电子媒体提供了良好的教育。我们的文化并不是不道德的文化,而是非道德的文化。这个前沿从根本上来讲不是电子太空的前沿,而是道德的前沿,其中那些缺乏内在的性格而迷茫困惑的人们会觉得要从迅速流动的数据潮里提取出真正的意义是十分困难的。如果他们不学会辨别某些概念要比其他的更重要,某些概念是真实的、值得效仿的,那么,新的数字技术就不会帮助下一代建立起社会,也不会帮助他们从大量的数据中吸取知识和智慧。和美国西部的开拓者把文明时代的文化带到原始的荒地相似,电子前沿的开拓者,正像Michail Novak在他获得1990年Templeton奖时的讲话中说的,必须重新学会如何传授那些崇高的希腊人和罗马人的美德、上帝托付给希伯来人的戒律以及由耶稣传入这个世界——甚至世俗良心——的美德,譬如文雅、仁慈、同情以及在圣父之爱中人人平等。我们必须为英雄们,不管是伟大的还是卑微的,庆贺,多少世纪以来,在他们身上体现了每个人所应有的美德,我们必须重新学会如何谈论美德、品格和灵魂的高尚。

如果孩子们要懂得那大量的正侵袭着他们思想的数字图像和信息的真实含义,父母和老师就应该使他们具备永恒的美德,也就是使他们获得勇气、同情、进取和自制的胆识和行动的品格。如果心理学家Healy有关孩子和成人口头交流的作用的论述是正确的话,那么最好还是用言传身教的方法教会他们应有的美德,不要通过电视或计算机。

当孩子们理解了这些品格之后,他们就会懂得对以前所发生的事件的意义作出估价,对当今事件的意义作出反思,从而步入那快奏节的未来世界,并且能够从云雾般的一大堆数据中提取出作出明智行动的所需的信息。

那么,这就是电子前沿:重新发现并且行使曾经引导了文明走向个人尊严和自由的美德。如果我们及其后代继续在电子太空拓展领地而缺乏美德给予的洞察力,我们就会在数字化的环境中迷失方向。但是,反过来,如果我们传授和行使美德,那么电子太空就会变成21世纪的一个充满机遇和自由的新世界。

[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prom The word & I,Copyright)1944,SFS1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