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中外亦然。进入新世纪以来,对创造性和如何提升创新能力的关注已为人类的共识。在这里,我们不妨看一下国外学者对如何激发创造力的理解——
对于《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一条永恒的金带》一书的作者、认知科学家道格拉斯 · 霍夫斯塔特来说,“创造力”意味着不断提出自己难以回答的棘手问题。英国《新科学家》杂志的记者不久前就有关创造力的话题采访了这位科学家。
道格拉斯 · 霍夫斯塔特和他的书《歌德尔、埃舍尔、巴赫——一条永恒的金带》
记者:首先请问您是如何定义“创造力”的?
霍夫斯塔特:我想我们不如先讨论“发现力”(discoverativity)吧!我认为,创造力是善于在普通人都能觉察的事物中有所独特发现的能力。那些被发现的事物有的是因为其美丽,有的因为其富有洞察力,另一些则由于反映了自然界的真相而得到人们普遍的认同与欣赏。当然,“伟大的作曲家”们的作品可能只被世界上十分之一的人听到过,并且这十分之一人中的大多数还不一定欣赏它们。但重要的是,他们在许多人身上找到了一种我称之为“接受力中枢”的东西。
记者:是不是有些发现更具创造性呢?
霍夫斯塔特:嗯,有些发现相对较为容易,就拿上世纪20年代的量子力学界来说吧。用人们发现了一个新的海滩作为比喻,物理学家闻讯后蜂拥而至,因为他们知道海滩上有漂亮的贝壳。在当时要想发现那样漂亮的贝壳并不太困难,因为那片海滩还从未有人光临过。但10年或20年之后,再想捡到漂亮贝壳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人们就需要发现新的海滩。
记者:人们通常习惯于把科学与发现联系起来,但您不觉得“发现一本小说”这样的说法很奇怪么?
这里的左手画出了右手,右手同时画出了左手。它们以这种绝妙的方式相互缠绕在一起。但是它们都是由埃保尔的手画出来的。埃舍尔的手在这两只手的层次之上。
——霍夫斯塔特《GEB——一条永恒的金带》
霍夫斯塔特:我觉得小说家们发现的是人类行为的某些模式,然后把它们组成小说情节线索的缩微模型。他们还发现将这些情节线索串联起来的独特方式,正是这些独特方式赋予了他们作为作家的不同特点。他们可能会以这样的类比:“那场婚姻和我曾经看到过的另一场婚姻有些类似”作为他们建立人物关系的一种手段。在生活中我们往往会这样征求别人的意见:“我该怎样对待我的女儿呢?”“哦,我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做过类似的事,所以??”小说家们就是这样观察着世界,并在其中发现他们认为有趣的人和事写入小说。好的小说家所认为有趣的东西往往恰好能够迎合大多数人的兴趣。
记者: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是否将有可能通过扫描找到大脑中那个“有创造力的区域”?
霍夫斯塔特:近年来,学术界的确正在兴起一股寻找最复杂的认知或情感活动与大脑的结构之间关系的热潮。在我看来,这种愿望就像企图从印刷符号中发现一本小说的美妙之处一样不切实际。显然,一本小说里“k”和“j”出现频率的相对高低和这本小说成功与否毫无关系。
记者:对类比思维的研究是否有助于我们对创造力的理解?
霍夫斯塔特:是的,毫无疑问。类比思维对人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对于每个词汇的选择都是通过类比思维完成的。比如,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中任何一个词汇的选择对你来说是很自然的,但对于计算机而言则极其困难。每一个词汇选择都是类比的过程,因为它是把旧的经验与新的经验联系起来并找出其中共同点的过程。人类就是不断地在更抽象的层面上重复着这样的过程,直到对周围的世界产生了非常深刻的洞察力。
记者: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您曾试图在计算机上建立类比思维的模型,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霍夫斯塔特:原则是尽可能简单。我们的系统处理着这样的问题:“假如ABC变成了ABD,那么XYZ将变成什么呢?”可能的答案有很多,比如XYA、XYD、XYY、XYZ、WYZ、WXZ、DBA等等。我们的目的是让系统能够找出所有答案,并且能够区分出答案的优劣。虽然找出XYD的频率最高,但系统最青睐的答案还是WYZ。这个项目本身就是类比思维的结果——我们借用了一个蚂蚁种群的行为模式对计算机进行编程。因此,这个系统是由许多平行运作的小过程组合而成的。每个“小蚂蚁”都对解开类比思维的谜题做了贡献。
记者:在这个基础上你们又作了哪些突破呢?
霍夫斯塔特: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系统,它会告诉我们:“这个类比和那个很像。”当你问它怎么相像时,它也许会告诉你二者的相似程度接近但略有区别。同时,新系统也对它自身的使命有一定的意识。以后我们也将使它对操作人员的使命产生认识。比如当你问它:“假如ABC变成了ABD,那么ABC将变成什么呢?”它将生气地说:“为什么你把答案说出来了还要问呢?”
记者:你们是想在其中加入一些限制吧?
霍夫斯塔特:我一直强调创造力中限制的重要性。限制提供了创造活动的框架,就好比大多数英国十四行诗所采用的五步抑扬格一样——绝大多数人都喜欢这种规则的韵律。在音乐中,人们通常喜欢以较小整数为单位的节拍。当然你也可以尝试以7或11为单位,但不会有多少人爱听。这些偏好是我们生物本性的一部分。
记者:根据您的估计,这个新的系统能在多久以后为创造力的研究提供重要帮助呢?
霍夫斯塔特:我认为它正在提供重要的帮助,并且希望在未来的几年中它将变得越来越重要。但是我并不期望我们的机器能突然达到人类思维的水平。如果这样的话,将意味着我们的智慧比我们自己长期以来想象的要简单许多。这个结果当然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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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能变得更富创造力
专家们宣称,每个人都能变得更富创造力。但用什么方法呢?接受英国《新科学家》杂志采访的10位小说家、艺术家和科学家们如是说——
汤姆 · 沃德(亚拉巴马州创造性媒体中心高级研究员):“将两个相互矛盾的不同概念融合起来。例如,像“友好的敌人”、“健康的疾病”这样的组合。概念的差异越大,新奇的效果愈甚。”特蕾西 · 埃敏(伦敦艺术家):“做一份真正好的兼职,最好与你感兴趣的事物有关。例如,如果你喜欢读书,就到一家书店工作,同时在晚上多做些功课。”艾伦 · 斯奈德(悉尼大学):“发挥创造力要求你离开使你感到舒服的圈子,不断地对自己提出挑战,并为可能与传统智慧发生冲突作好准备。在你成为专家后,仍要继续努力。特别是要在那些你在学校未受过专门教育的领域多下功夫。”玛格丽特 · 阿特伍德(多伦多小说家):“我有一个大柜子,里面塞满了我的各种想法,当我需要时,我就打开柜门,取出第一个掉出来的想法。或者,当你需要想法时,你也可以闭上眼睛,左手撑地,将右手指向空中,现在你变成了一个导演。或迟或早,主意都会来到你心中。
屡试不爽,当然等待的时间会有长有短。”罗伯特 · 斯蒂克戈尔德(哈佛医学院精神病学教授):“创造力受到大脑的一种特定状态的支持,虽然对此我们了解得还很少。当你行动受到压力,但同时大脑又可以自由活动时,创造力似乎便会得到激发。一些作家的创作方式是去山上或海边,而有的则会到公园散散步。最简单易行的方法可能是躺到床上。
当我们的大脑在尝试睡眠和非睡眠之间切换时,它似乎也在创造力强和创造力弱两种状态之间切换。”李 · 斯莫林(理论物理学家):“科学的主要成分是:对问题的沉醉、解决问题的强烈愿望(重大问题是很少偶然得到解决的)、对过去的错误方法比较熟悉、完全不在乎其他专家的想法,以及战胜自己的怀疑和犹豫的勇气。”莉萨 · 兰德尔(哈佛大学物理学教授):“考虑大问题时从细微处着手,反之亦然。在处理具体问题时,宽阔的视野会成为最好的指路明灯。而另一方面,细节可以反映出对大问题的深刻理解。仔细地倾听,密切地关注,你会学得比别人多。”戴维 · 皮特(意大利作家兼物理学家):“坚持你的想法。
相信它,它就会成为现实。留下足够的空间——做白日梦、放松、打瞌睡。”艾伦 · 莱特曼(麻省理工学院小说家兼物理学家):“有准备的头脑和对一个问题锲而不舍的精神会提升一个人的创造力。
还需要一个静默的、平和的空间,可以进行自由的遐想。”迪安 · 西蒙敦(加利福尼亚大学心理学教授):“熟悉你的专业,创造力需要专门知识,但不要了解得太详细:过于专业化会蒙上你的眼睛。设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许多突破性的想法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似乎完全是疯狂的想法,但你必须能够让人相信你的想法。如果不能经受人们批评性的评估,人们永远都会认为你的想法是疯狂的。最后,要锲而不舍,重大的问题很少会在几天内得到解决。记着中途应稍事休息:也许你的出发点根本就是错误的,因此应该悠着点,以便重新开始。”
[江泽淳/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