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各种方式利用扭曲的数字来破坏我们的民主,查尔斯·塞费(Charles Seife)快要被这种做法气疯了。我们习惯于用语言来说谎(“我不是一个骗子”;“我和那个女人没有性关系”),但是对于数字,它们被认为是冰冷、生硬和客观的,数字不会说谎,而且也不容争论,它们是我们所拥有的最好的因素。
 
  这恰恰是为什么数字具有如此强大的、令人信服的误导能力的原因之所在,塞费在他热情洋溢的新书《假证明》中也是这样认为的。塞费是纽约大学教授新闻学的一名资深科普作家,他考察了很多种用数字说谎的方式,有的时候仅仅是为了多卖一些保湿器,但即使如此,它也会破坏我们的经济,操纵我们的选举,给无辜的人定罪以及忽视弱势群体的存在。在他讲述的故事中,有很多如果不惹你生气的话,那将会成为黑色幽默。
 

“假证据”与“假证明”

  尽管塞费从来没有明确地进行说明,但《假证明》这本书的标题还是提到了“假证据”一词。根据美国方言协会的说法,这个词成为2005年的年度词语,它被定义为“人们的这样一种表现,即相对于已知的被证明了的概念或事实,人们更偏好那些自己希望是正确的概念或事实”。这个词首先在《科尔伯特报告》的第一段文字中得到了推广和应用。“假证据”在数学上的表亲是“假证明”,“假证明”是指“这样一种操作方法,即用虚假的数学论据去证明你心中所知道的一些正确的观点,即使当这些观点不正确时的时候,你也可能这么做。”
 
  塞费强调,数字能够引起我们的注意,并且拥有权威。例如,乔·麦卡锡(Joe McCarthy)曾郑重其事地宣称,政府受到了共产主义分子的侵扰,他举着一叠文件,声称这些文件中包含了205名在国务院工作的共产党员的姓名,这份检举文件上标明的确切数字使它似乎更加可信。尽管最后的事实是,麦卡锡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名单,也没有辨认出一名在国务院工作的共产党员。然而,他凭借数字谎言成为为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并且所有事实都无法改变这一结果。
 
  伪造数字是“假证明”的最初级形式。塞费列举了一系列恶劣的家伙,他们的欺骗手法更为高明。比如,俄国“波将金(Potemkin)数字”是指建立在错误的或者不存在的计算基础上的虚假的统计数字(18世纪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情夫波将金,官至陆军元帅、俄军总指挥。有次女皇要外出巡游,波将金为了使女皇对他领地的富足有个良好印象,不惜工本,在女皇必经的路旁建起一批豪华的假村庄);法官安东尼·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断言,仅有0.027%被判刑的重刑犯是因误判被关押的,这也是一个“波将金数字”。这一数字来自一个检察官的封底计算(这个术语由物理学家恩里科·费米创造,指简单到可以用手边随便一张小纸片――比如信封的背面――进行计算,强调计算过程的非正式性和计算结果的粗略性)。然而,更为深入的研究表明,因错判被关押的重刑犯比重大约为3%~5%。
 

数字说谎

 

  “忽视数字之外的因素”,是指赋予计量方法本身过多的意义,而忽视了计量中固有的错误和不确定性。在《假证明》最煽情和最详细的部分中,塞费对2008年明尼苏达州参议员竞选进行了分析。这次选举在诺姆·科尔曼(Norm Coleman)与阿尔·弗兰肯(Al Franken)两位候选人之间展开,由于两人的得票数惊人的接近,不得不重新计算选票。然而,塞费认为获胜者本来应该通过抛硬币的方法决出。因为考虑到在选票计算中可以观察到的被错误计算的选票数目,总是远远大于两位候选人之间相差的选票数目,重新计算选票的方法忽视了选票数字之外的所有其他因素。
 

数字谎言的影响

  “拿苹果和橘子做比较”(类似汉语中“退五十步笑百步”的说法)是“假证明”运用者的另一个长期最爱。仅布什的共和党政府执政的四年时间内,从国外所借的债务总和就超过了美国历史上所有政府所拥有的债务总和。当保守的民主党人对布什政府的债务问题进行问责时,后者沉迷于“拿苹果和橘子做比较”的自我陶醉之中。
 
  我们都知道谁应该为绝大多数政治问题负责任,这是两派政治力量(指共和党和民主党)相互攻击的手段之一,政治过程中双方都在使用“假证明”的手法。尽管如此,塞费对于“假证明”的披露立场还是比较中立的,没有倾向于任何一派政治力量。
 
  对于全球变暖问题,塞费呼吁阿尔·戈尔(Al Gore)为总是挑选最有利于脱逃责任的数据负责任。全球变暖已成事实,人类的活动应对其负有很大的责任,尽管塞费对于这些没有异议,但他认为,如果格陵兰岛的冰架或者西南极洲的冰川完全融化的话,海岸线将上升20英尺的可能性应该存在。那么,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州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塞费提议戈尔应该通过模拟来显示这一假设的可怕后果。他写到,尽管这一话题并没有超出所讨论的主题范围,但这一问题通常被认为只有在不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下才能发生,也即此问题根本不可能发生。
 
  与此同时,当2004年布什政府自鸣得意地宣布,它的减税政策将会为每个普通家庭节省1586美元时,布什政府其实是使用了一种更为阴险的“假证明”形式。从技术上来说,这一政策是可以达到这一目标的,但实际上它是故意在给公众造成误导――塞费称这一阴谋为“苹果抛光”(再一次和水果相联系)之计。当一系列数字包含大量的政策受益人之外的人时,普通家庭减税政策就是政府所实施的一项错误政策――在这一政策中,数额庞大的退税被极少数非常富有的家庭获得。因此,这项政策是非常不公允的,看似是自相矛盾的,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家庭仅获得不到650美元减税的原因之所在,
 
  在《假证明》谈到的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中,对于桂阁燕麦片公司所宣称的其产品对人们的健康效用,塞费甚至以怀疑的眼光看待。桂阁燕麦片公司除了销售一种没有味道并且相对倒胃口的产品之外,还曾经打出过一张海报,给人以这样的视觉印象,即它们销售的“可以完全消化的燕麦片纤维”是一种“医用吸尘器”,可以减少人体的胆固醇,但这一减少的数字远远多于这一产品实际能够达到的效果。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塞费都是极为严肃的,近来已经有其他几本著作探讨了我们是如何轻易被数字欺骗的,或者我们又是如何轻易用数字欺骗自己的。但是,《假证明》这本书揭露了数字谎言泛滥对于一个社会真实的腐蚀性影响,因此,它不仅仅是一本数学著作,同时也是一门开启公民心智的课程。
 
 

资料来源 The New York Times

责任编辑 则 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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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史蒂芬·斯托加茨(Steven Strogatz),康奈尔大学应用数学教授,《纽约时报》网站"有意见者的博客"栏目撰稿者,也是最近出版的《友谊的微积分》一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