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很多时候都可能是患者,而患者最希望的是能找到医术高明的医生,特别是在现今医疗硬件设施不断进步,但各种疑难病仍在不断增多的时代。但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是如何造成的这个问题似乎想的人不多。我也是近日采访入选2009年度启明星跟踪计划的上海第六人民医院的泌尿科副教授谷宝军(上图)医生时才促发自己想这个问题。
 
  和现在许多中青年骨干医师一样,谷宝军也是从医学院毕业后从住院医生做起逐渐成长起来的,所不同的是,他在工作不久有机会到国外医院深造,而且接触到了当时国际上泌尿外科领域新的学科和治疗思想。学成归国后他自然受到重视,目前他和他的同事们正在尝试的是希望通过神经药理学方法探索对脊髓损伤患者排尿障碍的治疗,这是泌尿外科领域一个世界性难题,谷宝军是怎样站到这一世界级竞争舞台上的?
 
  谷宝军,1970年出生于河北沧州。在家乡念到高中后就读于石家庄的河北医大。选择医学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除了兴趣外,还多少受到都是医生的父母的影响。5年后毕业,凭着优异的成绩,谷宝军争取到了难得的留校机会,他被分配到河北医大第二医院的泌尿外科。
 

赴日、美深造,进入神经泌尿外科领域

  在河北医大第二医院泌尿外科做了5年住院医师后,1997年3月谷宝军被公派出国,交流到到日本长野县国立信州大学医学部泌尿外科学习,为期一年。刚到日本的大半年他一点日语都听不懂,跟着查房的他一点也听不懂医生和病人所说的话,只能看懂病历上写着的一些汉字和英文单词。但就是这样,他仍然凭借英语交流参与了有关的课题研究。98年2月谷回国后,信州大学医学部希望他再去读博士,以便把课题做完。仅2个月后,谷宝军再度到信州大学医学部开始攻读为期4年的医学博士学位。
 
  语言关是谷宝军必须面对和解决的,他觉得应该从多用的角度来逼自己讲日语,后听说公民馆有一种帮助外国人补习日语的课程,谷宝军就利用业余时间参加公民馆的活动。一开始他是去公民馆学习日语,2年后由于进步非常明显,馆方就邀请他去为日本人教中文。第三年后,谷宝军用日语和日本同事交流已经没有问题了,到博士毕业答辩时他全用日语完成。谷宝军最终只用三年就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最后一年他还被选为信州大学中国留学生会会长。2001年3月底谷宝军提前一年完成学业,获甲级博士学位(日本的学位制度规定,全日制正规读书后获得的博士文凭为甲级;还有一种工作之余做科研,通过论文答辩后得到的是乙级博士学位)。
 
  四年的日本求学经历对谷宝军职业生涯的影响具有本质意义。去日本前,谷宝军是一个普通的泌尿外科医生,到日本后他开始接触到泌尿外科领域新起来的一门学科――神经泌尿外科,国内当时很少有人系统地作这方面的科研和临床工作。谷宝军解释说,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神经泌尿外科主要研究和治疗由神经疾病引起的泌尿外科问题,包括脊髓损伤、截瘫、脊髓及脊柱手术引起的排尿障碍,简称为神经源性膀胱。。换句话说,神经泌尿外科是对由于神经系统疾病造成的排尿障碍进行诊断治疗的医学类别。
 
  神经泌尿外科的研究在当今世界上大致有两大学派,分别由瑞典隆德大学和美国匹兹堡大学的学者领衔。谷宝军在信州大学医学部的导师师出隆德大学,所以他也间接受到隆德大学安德森教授的指导。虽已受到世界上两大学派之一的学者的指导,但是谷宝军并未满足,他很想能再了解匹兹堡学派的研究理念和方法,以便比较全面地了解神经泌尿外科。博士毕业后,他马上联系到深受匹兹堡学派影响的杜克大学医学中心神经泌尿外科研究室做博士后研究。就这样,谷宝军又在杜克大学留学3年,了解了匹兹堡学派的研究情况,谷宝军也由此成为国内目前不多的对世界神经泌尿外科两大主流学派的情况都有亲身感悟和实践的中国临床医生。
 

筹建上海首家神经尿动力研究室

  早在日本念博士期间,上海第六人民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徐月敏教授就和谷宝军有联系,希望谷学成归国后来六院工作。徐教授同样在日本信州大学学习过,对谷宝军的情况比较了解。泌尿外科在上海六院也是一个强势学科,但六院泌尿外科的强项是在下尿路修复重建,但是在下尿路功能性修复重建的研究方面仍有缺乏,如神经元性膀胱等的防治。引进谷宝军正有补充这方面缺陷的考虑。现在业内普遍的理解是,神经相关的疾病往往会影响到排尿功能,甚至长期糖尿病造成神经病变也会影响排尿功能,换句话说,从神经系统疾病引发排尿障碍的机制入手、治疗神经源性排尿功能障碍已成为新的方向。因SARS推迟了近一年后,2004年3月,谷宝军作为引进人才到了六院,这是他第一次来上海,和他同在日本、美国留学的太太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在上海安了家。由于专业特色和临床需求强烈,几个月后谷宝军就申请到了他到上海后的首个科研项目――启明星计划,利用这笔资金加上六院的资助,谷宝军筹建了上海首家神经尿动力研究室。日本信州大学的同行听说谷宝军要搞这个研究室,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实验设备。几年来,谷宝军和他的同事又在临床上开展了影像尿动力检查,借助影像资料,泌尿外科医生能清晰地在显示器上实时了解受检者的排尿情况、膀胱收缩的压力以及尿道的阻力等指标,比较准确地判断患者的排尿障碍到底是功能性还是器质性的,大大提高诊断的准确率。
 
  在启明星项目的基础上,2009年,谷宝军再度获得启明星跟踪计划的支持,资助他进一步做脊髓损伤引发的排尿障碍的诊断治疗。车祸、施工等意外事故造成的脊髓损伤,重则使人高位截瘫,轻则虽对人的肢体活动影响不大,但往往会损伤到膀胱的神经控制造成排尿障碍。在谷宝军看来,膀胱是人体诸器官中神经控制最特殊的一个器官,一方面它属于和胃肠一样的内脏器官,同时又可以受到大脑的主动控制。脊髓损伤病人的排尿障碍如不能及时得到有效的治疗,最终往往要死于肾功能衰竭,甚至包括脊髓损伤后肢体功能完全恢复的病人。谷宝军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也是世界性难题,目前他只是在探索发现可能会改善这种排尿障碍的可能途径。这一课题还同时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
 
  除了在学术研究方向上深受日本导师和同行的影响,日本学者的严谨学风也给谷宝军留下难忘印象。他们的一个正规项目都是4年以上(美国是5年,NIH的基金都是5年一个周期),在此过程中大家都兢兢业业对待每一次试验,对实验数据反复核实,很少有突击加班的事情,也很少有频繁的检查、考核压力。在日本呆了4年,又在美国呆了3年的谷宝军刚回国那一阵真的很难能适应国内那种什么事都急吼吼的心态,谷宝军说他的很多朋友回国后都感觉国内做科研的压力远远超过国外。现在国内除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外,几乎所有的科研基金项目都要求2年结题,而且结题时要求拿出已发表的论文。谷宝军说,通常比较好的杂志从投稿到发表一般的周期是一年,也就是说,你必须在接到课题一年后就必须写文章了,这真是太急了点!而且每年一评,压力又上升。难怪外国人评价中国人现在就是要做马上看得出效益的东西。谷宝军说,在这样的压力下,很难出真正原创的东西,只能做一些枝节性的东西来马上发表。另外,谷宝军说,日本人以前给外人的印象感觉似乎是比较笨拙,动手能力不强的,但经过他实际的接触,感觉完全不是这样,他们外科医生做临床手术的细致,手术的娴熟灵巧技能完全颠覆了以前他在这一问题的错误印象。
 

始终不忘自己是一名临床医生

  时下在国内,无论在大学、研究所,还是省级以上医院,对专业技术人员的考核似乎更看重的是发表论文的数量和所发杂志的影响因子,对这一考核的合理性与否一直很有争议,我觉得谷宝军对此的把握是可以作为范例的。首先他一直坚守临床第一线,出国前他做了多年的住院医生,出国深造他更多是从临床需求出发,掌握最新的泌尿外科的诊疗新思想和新方法,回国后将自己在国外所学倾力临床实践,造福患者。他坚持每天要查房,每周一天门诊,每周平均三天要安排做手术。尽管有较深厚的学术底蕴,有国际交流的视野,但始终不忘自己是一名临床医生,始终把解除病人的痛苦放在第一位,这是谷宝军近年来受到患者好评的原因之一,也由此提供了一个当代医生的范例。
 
  除了是一名病家欢迎的好医生外,他还是出色的研究者和导师,从业以来他单独或和人合作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了30多篇文章,其中有多篇发在泌尿外科的世界顶级刊物《美国泌尿外科杂志》上,为此,他在美国杜克大学期间就受邀为该杂志的审稿人。此外,目前他还带了4个研究生。
 
  我在文章开头一段曾问道,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是怎样造就的,不知读者看了以上谷宝军的经历及他的思考,对此有无自己的答案了。
 

江世亮采写自2010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