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识产权和文学成就而言,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的成就堪比哲学家拉尔夫·W·艾默生(Ralph W. Emerson)。

 

弗里曼·戴森

 

  丹麦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Soren Kierkegaard)认为,就人生而言:生活应当向前,而理解需要回味。因此,一个传记作者必须在两个方向上着力,一是讲述生活中奋发向前的故事,另一是评估回味个中的甜酸苦辣。
 

“生活应当向前”

  为了追求一种怀旧、回顾性的理解,一个传记作者要根据主题的需要而过滤生活。在我为科学家兼作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写的传记《特立独行的天才》一书中,我将戴森的生活经历按照他的职业生涯或曲折轨迹,分列到若干章节之中:数学家、物理学家、工程师、生物学家以及其他等等。
 
  但对我来说,戴森生命中的中心主题是他对“意义”的探求。意义通常不是物理学家操心的东西,他们的目标是收集和整合事实和现象。作为一名科学家,戴森正是这样做的,用传统的数学语言和物理定律来阐述他的研究结果。
 
  然而,作为一名随笔作家,戴森又使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使自己的角色既是历史的,又是哲学的,甚至还是道德的,在科学和人文领域交界处徘徊,就是定义了戴森公共知识分子特殊角色的因素。除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已经赢取了许多重要的物理学奖项。尽管如此,我预计他最终还是会被人们视为散文家――事实上,他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拉尔夫·W·艾默生(Ralph W.Emerson)。
 
  艾默生是谁?就主题的范围、文笔的风格以及对其他作家产生的影响而言,艾默生是19世纪最重要的美国散文家。他一度是个一神论派(Unitarian)的牧师,后来却弃离了教堂,以讲座或在杂志发表文章的方式继续布道。他说教的内容不是正规的宗教信仰,而是如何度过更美好的人生:一种“经过检验的”人生。他质疑传统的智慧并寻求理解这个世界的新途径。
 
  戴森也致力于提升经过检验的人生。他注意到,确定性科学非常有价值,但只有一条通往知识之路。他坚持认为,我们是通过多个窗口来观察宇宙的。换言之,我们在使用科学工具的同时,也在使用艺术和历史的工具,来探索茫茫宇宙中人所扮演的角色。
 
  艾默生和戴森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以格言形式写作,都喜欢涉及重大主题。艾默生:“在我所有的讲课中,我曾教过一条原则,就是,人的(潜力)无限。”戴森:“我的信条是生活上无节制的挥霍必然造成人类命运的无界性。”
 

“理解需要回味”

  也许,艾默生与戴森之间最重要的相似就是他们对超越的渴望,对感觉不明显的事物――崇高的东西往往使人畏惧或美丽,有时甚至危险――的洞察力。艾默生背离了传统的基督教信仰,但继续在像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浪漫派诗人塞缪尔·T·柯勒律治(Samuel T.Coleridge)和约翰·冯·歌德(Johann von Goethe)这类作家中寻求精神能量。
 
  尽管戴森长大后沉迷于数学,以及后来的量子物理学,从青年时期起,他也同样对精神的东西有兴趣。在高中,他既贪婪地阅读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的诗,同时又阅读有关微分方程的书。于是就造就了这样的一个戴森:除了在粒子物理、凝聚态物理、统计力学、核物理和数学物理领域发表了许多被广泛引用的论文外,他还发表评论和随笔――通常发表在《纽约评论》有关超感知觉、信息理论、哲学、神学、气候变化和太空旅行的书评版面上。他创造了“theofiction”这个词来描述处于神学和科幻小说交叉点上的这一独特的文学流派,并用这个词来形容奥拉夫·斯塔普雷顿(Olaf Stapledon)的小说,但它也适用于但丁(Dante)和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的伟大诗篇。
 
  戴森的见解经常引起争议。在《纽约时报》的一篇人物简介中,他对气候变化的严重性表达了怀疑态度,并为自己赢得了一顶“全球变暖异见者”的头衔。一个多世纪前,艾默生因脱离一神论派的教堂而遭到哈佛大学的责难――艾默生是一场短暂而具影响力、名为超验主义运动的领袖,是科学、自然、文学和灵性的有趣混合。而戴森,通过他对这种像“戴森球”和“戴森树”太空殖民思想的普及,激起了许多科幻小说作家的灵感――一个视频游戏的角色以他的名字命名,而电影《星际迷航:下一代》中的情节围绕戴森球的概念展开。
 
  我想,要是戴森生活在19世纪中期的美国,他可能成为像艾默生一样的思想家。相反,如果艾默生生活在强调科学和技术的20世纪或21世纪,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如戴森、卡尔·萨根(Carl Sagan)、爱德华·威尔逊(Edward O.Wilson)、史蒂文·温伯格(Steven Weinberg)、史蒂芬·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等我们时代优秀的文学科学作家这样类型的散文家。
 

资料来源 Physics Today

责任编辑 则 鸣

――――――

本文作者:菲利浦·舍韦(Phillip Schewe),供职于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联合量子研究所,著有《特立独行的天才:弗里曼·戴森的开创性远征》、《网格:一次穿越我们电气世界心脏的旅行》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