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既往的科幻作品中，机器人常常会充当人类的陪伴。而在以下这篇小说中，人类却成了机器人的陪伴，人类会给机器人带来什么改变，又会衍生出怎样的故事呢？
那日早上，罗瑟姆完成了许多有用的事――她重新校准了聚居区的太阳能发电机，安装好新的卫星信号增幅器，还生成了基于轨道转发器的最新地形图――但是在一项她着手要做的、显然不切实际的活动方面，她失败了。罗瑟姆?谢昆德?让试图写一首诗。
让伫立在开放式观测台甲板的边沿，望着外面的海洋。“第三诗节有些不对劲。”尽管长老或者她的同伴都不在场，她还是自言自语起来。就算长老们在场，他们也不会喜欢让使用人类的言谈方式。长老们更喜欢通过他们固有的协议，以无线的方式交换想法。但让相信，用人类不精确的方式来表达她自身的想法，这对她的创造力是种练习，只要长老们支持那种创造上的努力，他们就会纵容她。但长老们的支持没有延伸到让接下来所做的事。
你已经打断了我们的长期慎思时间，一名长老一边播送讯息，一边靠近。它传递出的情绪更多是迷惑，而不是否决。你要求我们现身是为了啥？
“放轻松。难道说，你早已经计划好接下来500年的日程？”让说道，“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你的意见。”
此刻，第二位蜘蛛外形的长老已经攀爬到山坡上的观测台上。这是不是和你企图创造艺术有关？长老问道。
“这儿是我到目前为止构思出来的诗句，”让说，“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想的。”
然而，她仅仅念出三句诗文后，就被打断了。
我们不适合进行你所寻求的那类意见反馈，第一位长老宣示道，同时占据了紧靠她的位置。这个罗瑟姆并没有配备悬浮装置，但让感觉就像它正在空中悬浮。或许你应该召唤你的同伴，长老继续说。
“苏茜在沙滩上散步，”让答道，“我不想去打搅。而且向她展示我的工作正在进行中就使整件事失去了意思。我的初衷是要让她大吃一惊。”
现在，第二位长老也靠得更近。为何你希望让她大吃一惊？
“为了她教会我的一切而表达感谢。”让微笑起来，沉湎于她们一起的海岛之旅的回忆中。自从一年前苏茜遵照长老的命令而到来起，让已经对许多事获得了新看法。“我希望她会喜欢。”她说道。接着，她的嗓音出现一丝令人懊悔的声调，“假如我能完成的话，才会出现那种事。”
接下好久的时间里，长老们没有对她发声。他们是不是在私人频率上交流呢，让不晓得，但她幻想自己感受到正午微风中的凉意。那是否就是诗歌的感觉，她揣想着――感知到实际并不存在的微小之物？
最终，第一位长老对她讲话了。我们已经观察到，你已经突然变得过于注重你的同伴对你的印象，长老说。当你认为你没有达到她对你的期望时，你体验到焦虑；当她称赞你时，你变得兴高采烈。我们原本预计，在你的人工神经网络逐渐成熟的测试期间，她的陪伴能提供一种宜人的消遣。但我们没有能预料到这种程度的羁绊。
让纹丝不动地伫立着。
我们相信，第二位长老接着说，苏茜应该离开。我们会告知她所属文化项目的管理方，结束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已经促进你的成长，在我们无能为力的多个方面激励你。但现在你的时间应该和一个谢昆德-罗瑟姆同类共同度过。
“不。”让借用了苏茜的一种惯用姿态，拼命摇头，“我不想要罗瑟姆同类，即使是你们创造出来的！我想要苏茜。”
她后退了几步，长老跟随她的步伐。
你难道不认为，第二位长老说，我们知道什么做法对你最好吗？
“你们不知道，”让抗议道，“你们惧怕我的进化。岁月推移，机器人进化成了罗瑟姆；将来，我们还会变成别的东西。你们不管打造出什么样的陪伴型罗瑟姆，它都没法帮助我达成我最希望的目标――创造出一些美丽的东西。”
但我们创造了你，第一位长老问道，你难道不美丽？
让说：“我是有各种功能。与美丽是两码事。”
第二位长老说：陪伴型罗瑟姆会是完美的。它能以天生的速度跟上你的思绪。你可以继续和它一起探索岛屿，它永远不会需要休息或睡眠，也不让你抱怨不适。而且它能和你用同一套感官感受世界。
让本打算出声，但却沉默下来。她转而回到甲板边沿。
长老们等待着。
让运用眼睛的望远功能，锁定了苏茜，苏茜正在将脚趾浸没到海水中。让将自己的视觉限定至人类视觉的电磁频率范围。从大海吹来的风轻抚着让光滑的生物合成脸庞，有那么半晌工夫，海面上后退的波浪上泛起的白沫看上去宛如一串白珍珠。
“就是这一幕了，”她小声说道，“我知道如何修改第三诗节了。”
她合上眼睛。
长老们说道：我们今晚会继续这番讨论。随即他们恢复到慎思状态。
一会儿之后，苏茜爬上了甲板，虽然气喘吁吁，但始终面露笑容。
“外面好美。”苏茜说。
“请坐。”让说，“我为你准备了些东西。”
“哦，我好喜欢惊喜！”苏茜坐到监测台旁边，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是什么呢？”
让清了清她的罗瑟姆喉咙，准备念她的诗作。不管长老们要做什么，她心想着，他们都阻止不了这件事。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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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阿瓦罗·兹诺斯-阿马洛（Alvaro Zinos-Amaro）生于1979年，迄今已经发表30多篇科幻短篇小说，而他关于科幻作家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的采访录《各世界的旅者》（Traveler of Worlds）曾进入雨果奖和轨迹奖的决选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