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自去年11月底至12月访问了美国技术评估局(OTA)、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以及对技术评估活动感兴趣的研究所和企业,就其对技术评估持何观点、正在开展哪些活动等进行了调查。

在此想就这些方面,略涉及一些与技术评估活动有关的具体问题作一介绍。

技术评估的目的与意义

究竟什么是技术评估?对于这个问题,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某种程度的了解,然而实际上在理解的内容方面有着极大的伸缩性。

技术评估的工作内容是着眼于在采用某一特定技术或对某一技术进行变更时所带来的影响,特别是间接的影响、一般难以预料的影响、经过长时期后初次表现出来的影响等,进行有系统的研讨,并且对于社会的倾轧和政治的争论,从技术的观点出发提供预见性的情报,使决策者正确地理解问题的实质。

可以说从很早以前起,特别是一个企业在开始新的事业之际就都要照例进行一番诸如此类的工作,尽管没有使用技术评估这一名称。当然,美国具体地开始技术评估活动是由七十年代初创立的技术评估局来开展的。技术评估局的目的是为向国会提出议案而提供有证据的情报。因此,表明中立立场的见解,这一特性很重要。即使私人企业的评估结果完全正确,但因为它是站在独自利害关系的立场上进行评估的,所以难以在各种场合作为公共的资料加以采纳。

即,技术评估最重要的特性是对社会接纳某项技术的意向决策提供帮助。技术评估局作为政府机构独立自主地开展技术影响的评价工作,其理由也在于此。反过来说,这也可以认为是一种由社会来确认的手续,即社会确认目前对于该项技术的理解程度是确信可靠的;或是在这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接纳该项技术。

因此,在技术方面依靠专家们进行详尽、正确的研讨,同时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场上对未来的问题作出综合性的预测、评价。这一社会使命极为重要。

但是我想指出一点,也许是画蛇添足吧。最近在日本的环境评估等方面也出现了这种倾向。即,作为评估工作中的一个环节——作出综合性评价的结论,这,不能说是正确的观点。打个过火的比方吧,假如有一个孩子擅长算术,语文倒还可以,但体育全然不行,那么正像不能客观地断定这个孩子是否优秀一样,需要评估活动的社会问题方面也必然会有利害得失,无论采用什么手法也好,要超越一切观点来客观地、综合性地评价某项技术都近乎于是不可能的。

技术评估局的活动

技术评估局创建于1972年,其目的是为了帮助美国国会的提案活动,从多方面来评价伴随着技术实用化所产生的长远的社会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可称为工作局的组织。在美国,机关的调查活动并不日本那名有组织,那么得力。而且国会以议员提案立法的形式为主。这里虽然有日美两国国情不同的因素,但从技术评估局之类的机构成为需要的背景来看,可以说反映了技术问题直接地、深刻地与政治问题牵连起来的倾向日趋强烈。

技术评估局的使命就是进行广范围的技术解析,基于这些解析作出影响评价,整理有助于国会立法活动中意向决策的情报。因此,技术评估工作的解析基础范围甚广。该局虽然招聘了各个专业领域的人员,然而仅以有限的人数要出色地担负起这一使命,看来是相当困难的。

技术评估局由议员评议会和事务局经营。10名站在各种不同立场的普通人员组成的咨询委员会是向技术评估局提出建议的组织。议员评议会由参议院、众议院中分别各选6名委员构成,其组成人员中民主党和共和党人数相当。现在的主席是众议院议员M. K. 尤德尔,副主席是参议院议员T. 斯蒂文斯。主席与副主席的职位按每届国会由参、众两院轮流担任。前一任(95届国会)的主席是参议院议员E. M. 肯尼迪。

最近,J. H. 吉本博士就任了技术评估局局长,他在能源问题及环境问题方面经验丰富、迄今一直参与政府各项计划的规划工作,也包括技术评估局的工作,似乎就因这点而受到了器重。

局长代理人D. 道萨伊蒙以前就担任此职,他是一位有经验的工程师和律师。咨询委员会主席是诺贝尔奖获得者F. C. 罗宾斯博士,副主席是马萨诸塞理工学院的J. B. 惠斯纳校长。仅从人才济济这一点即可见国家对于技术评估局工作的真挚态度。

技术评估局这一机构可分成如下三个部:

能源,材料,国际安全保障(由L. S. 乔治负责)保健,生命科学(由拉肖夫负责)

科学情报,交通(由E. H. 威尔斯负责)

这种分类未必有什么必然的根据,莫如看作是为了方便而已。170名职员分别在该三个部任职。这些部之间相互配合,同时推进多项计划。迄今已接受的问题分别属于能源、粮食、遗传与人口、保健、材料、国际安全保障、研究开发计划、海洋、宇宙技术、国际协力、情报系统以及交通等领域。

根据1979年的实绩,一般以1100万美元的预算规模约可进行30个项目。

技术评估局的全部职员虽仅170名,但根据需要随时可借助于外部的协作。为了从更广阔的视野解析问题,也积极采纳外部的意见。特别是当对口的专家未参加项目时,往往请这方面的专家过目报告书草稿。但一般大多事先了解哪一位持有何种意见,在决定这些专家人选时尽量注意不发生偏倚。当然,实际上这是很难办到的。

对于任何问题都有促进派与反对派,无论怎样想科学地、客观地来评价一个问题,但要真正做到坚持个人意见和独立思考恐怕是极不容易的。这是技术评估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也是一个难题。但技术评估局无疑以发表全部的工作结果为前提,达到能够经受万人批评的公正程度。技术评估局备有附带提议书的出版物和报告书目录,虽然所有的成果都需收费,但可以很方便地得到。

技术评估局的活动中令人关心的问题之一是选定项目。当然,所有的项目均须获得评议会的承认后方可进行。评议会的提案有以下三种形式:国会的委员会主席提出的要求,评议会委员的提案以及技术评估局局长的提案。

从迄今为止的实际情况来看,几乎都是根据了国会各委员会的提案。

目前技术评估局正在进行评估的项目如下:

能源,材料,国际安全保障

代替能源的未来;家庭的能源消耗——省能问题;煤的直接利用;太阳能用卫星;从生物获取的能源;核战争的影响;对于能源供求问题的世界倾向所采取的外交政策;技术转让;对美国产业竞争关系带来的技术影响;有关为了矿业开发的国有地利用的原则分析;国有地燃料、非燃料矿石的管理;来自废弃物的资源与能源;资源循环中金属损失的削减;国有煤炭资源开发权;从油页岩非经济资源回收矿物的事例研究;与进口非燃料矿石有关的美国独立的可能性与存在的问题。

保健,生命科学

医疗技术的经济性;肺炎菌疫苗;计算机技术和医疗服务的质量;健康数据系统;家畜饲料方面的药品与化学物质;食品存放寿命的表示;鼠疫管理政;食品中的环境污染物质;应用遗传学的影响。

科学,情报,交通

海岸能源设备的用地选定;海洋的再生能源;核废弃物的投弃;地域开发的技术;技术革新与健康,安全以及环境规定;国立研究机关的再评价;情报系统的社会影响;远距离通信系统的评估;铁路的安全性——与加拿大的比较;汽车运输系统将来的利用与特点;高度航空技术的影响;高度集中高速运输技术的影响;自然灾害;危险性评价的方法论;作为选择技术评价基准的生活水准指标;非离子化放射线的危险性。

约在二年前,以技术评估局局长为中心,向5,000多人征集适合开展技术评估的课题提案,并参照如下条件进行了选定:① 是否属有关技术影响的评估,② 是否属国会关心的事项。③ 该项技术的影响是否与人类的需求和生活休戚相关。④ 该评估是否将提供预测。⑤ 技术评估局能否进行该项评估。结果选定了30项评估课题。得到了咨询委员会及外部专家的援助。

技术评估局在1979年选定的30项课题按优先顺序排列如下:

1. 技术对于国家水资源问题的影响;2. 全球性替代粮食的前景;3. 增强健康与预防疾病的技术;4. 技术与世界人口;5. 技术对于土地产量的影响;6. 技术对于生产性、通货膨胀、雇用问题的影响;7. 技术与发展中的世界与人类的基本要求相适应;8. 技术与和平的关系;9. 微处理机对社会的影响;10. 适用于宇宙的技术应用;11. 有利于节约材料的设计;12. 军用机器的未来;13. 技术对物资流通的影响;14. 气象和天气的技术;15. 全球性通信、电磁光谱的分配额;16. 有关长寿命化的问题;17. 可控热核聚变18. 技术与精神卫生;19. 技术与教育;20. 按照处方给药;21. 森林资源技术;22. 保健技术与第三世界的疾病;23. 电动汽车:利用与影响;24. 美国粮食生产的研究与优先发展顺序;25. 代替材料技术;26. 深海矿物开发;27. 工业上的能源效率;28. 适应居住需要的技术的作用;29. 废弃物海洋投弃;30. 身体伤害与技术

国家科学基金会的立场

国家科学基金会是具体地推进联邦政府科学技术促进政策的机构,特别在分配政府的研究津贴,推进国家需要的研究项目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由于该机构还从事促进日美讨论会和共同计划等国际性的学术协作活动,所以国家科学基金会这个名字在日本也颇为人们熟悉。

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活动范围是在整个科学技术领域广泛收集情报,开展调查活动以及独立自主地推进计划。但大多委托大学及其他研究机构,每年约使用10亿美元的研究津贴。

与技术评估相关联的问题由政策研究解析部门来处理,具体地由称为“技术评估和冒险解析组”的这个组负责。这个组规模较小,由数名成员组成,其中包括3名专家。有关技术评估的计划共96项,预算额为1000万美元。所以虽然每项的数额不大,但预算规模却与技术评估局没有显著的差别。工作进行的方式与其他计划一样,采取征集的形式,只是在采纳适当的课题这一点上与技术评估局不同。

国家科学基金会谈到,不仅在推进计划的方式上,而且在课题的选择方面也与技术评估局有某种程度的区别。即,技术评估局的课题提案基础主要是国会的委员会,因此一些具体的、即使是短期的重要问题也要采纳,而国家科学基金会则选定一些基本的、必须长期预测的问题。确实,从实际采纳的课题来看,国家科学基金会的课题中包括了许多重大的问题。它在实用的机能方面显得弱。因此究竟做到何种程度才称其为技术评估呢,这一定义未必能说都是相同的。

国家科学基金会也以报告书的形式整理技术评估的成果,将其要点归纳后发表小册子等。更有趣的是还要委托总结技术评估近期动态之类的评论,举办探索技术评估方向的专题讨论会,且报告结果。除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方法来进行技术评估,同样借助于外部专家的援助,即以集体的形式,在一个月时间内集中进行工作。尝试结果证明奏效。

民间企业的技术评估

民间企业的技术评估活动有两种。一是生产公司站在持有推进新技术具体计划的立场上开展技术评估。为要在将来凭借该技术获取利益,那么独立自主地开展评估活动是理所当然的。曾有这么一个例子:孟山都公司因对某一项新技术进行了极其周密的技术评估,从而受到了很高的评价。这个例子是通过技术评估,最后决定不采纳该项新技术。所以不见得不能说它证实了技术评估的作用。在作出了肯定性的结论时,社会将如何评价,这倒是一个难题。

日本也有类似的情况。各企业,特别是像杜邦公司等大化学公司,技术评估盛行。但其意识根柢中存在着一种自卫的想法,即为了本公司的技术将来不要引起什么社会问题。而且,近来事实上带有法律义务的技术评估工作顿然增加,似乎觉得与此有关的技术评估工作还属主要的呢。

另一企业活动,即所谓智囊团的技术评估活动。斯坦福研究所、巴特尔研究所等在这一领域享有盛名。这类活动大多受企业、政府、自治体的委托,对特定的课题进行评估。以这种形式开展技术评估的优点是,可以培养有经验的评估工作者,积累各种课题以及从事方法论的专门研究等等。最近,由多数企业支持对共同感兴趣的问题进行技术评估曲方式,即所谓的多顾客方式日趋盛行。

在这些地方,不仅是技术评估工作,有关技术评估的启蒙与教育活动也蓬勃开展。政府机关主要关心技术评估的成果,而这些机构还将重点放在了技术评估的普及方面。

从高深的理性概念出发,经过了十多年工作实践的今天,不由感到客观上已向我们提出是否必须来考虑一下技术评估工作具体地在社会上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各种不同立场的人对于技术评估的意义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可见其意义甚广。我认为该有必要再一次重新考虑原来的技术评估的意义了。

〔工业技术(日)1980年21卷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