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 · 奥涅单(Gerard O'Neill)对于未来有些想法。这些想法包括园顶城市、自动导航车、轨道工厂和空间移民。奥涅尔并非具有千里眼的超人,他是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位教授和空间研究协会的主序,这协会是为空间生产提供研究;金的组织。他坚持认为,在他的新著2081中所描绘的奇妙未来,都是直接从现代技术孕育出来的。正是由于这种幻想家与现实主义者的结合,使得奥涅尔成了其国最受尊崇的未来学家之一。

但是现在,奥涅尔却陷入了忧虑:忧虑政治可能阻碍者他所展望的进步,担心其他国家可能领先美国,进入未来。

我同奥涅尔的第一次交谈是在由曼哈顿去纽约肯尼迪机巧的汽车里进行的,当时大雨滂沱,路上车辆络绎不绝,15英里的路程用了两个多小时。

我准备听取对未来的不同预见。

科学文摘记者:奥涅尔博士,你曾把你的书标上副题“充满希望的人类未来展望”,但我必须说,人们告诉我,技术历程的结局,却含有危机。对此我有所担心,三哩岛核事故之后,技术所能提供的唯一解决办法是只有关掉核电站。

奥:是的,那是一种危险的设想。技术不可能是治疗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和轻率的良药。它只是一种工具,可能被误用或根本不用。但我认为,在这个国家里,我们最大的失策是未能利用我们现有的时机。作为一个国家,如果失去时机,如果大多数国家已经滑过去很久而我们才开始,那只是由于我们的疏忽——而不能归咎于我们曾经积极从事过的

记者:你能否举出一些我们还未着手进行的事

奥:让我们来试举几件:卫星太阳能电站仍然是我最热衷的未来能源。卫星可以收集太阳能,并传送到地面。在环境方面,这是最有利的,而且在地球上,除了煤炭或核电站之类那些并不令人满意的东西,别无对手。

我所喜欢的另一种技术是磁飞行——漂浮飞机技术。在漂浮飞机系统中,用细长的传质(rnasstransit)装置通过地下的小直径真空管道。这种装置由磁场支持并推动飞行。在此系统中,除飞行器本身,别无运动部件,而且不与任何东西接触,所以没有磨损。由于是在真空中飞行,所以没有空气摩擦,没有速度限制,也没有声响。因为管道铺设在地下,所以不会破坏土地。该系统可以从一个城市中心通到另一个城市中心。这种系统由于能量效率非常之高,所以非常价廉。由于同气候完全隔绝,所以又非常可靠。它可以很容易获得每小时数千哩的速度——但它却是完全基于一百多年前的科学,的确已有一百多年。我的一个学生已研究了纽约至华盛顿之间漂浮飞机管道的整个经济问题,并得出由纽约至华盛顿的行驶时间为13分钟。每人消耗能量大约3盎司汽油,票价大约2.5美元。这超在这个国家里我们应该做的一些事情当中的一个完美实例。

记者:如果所有的技术都已具备,这些事情又为什么没有进行?

奥:所以我想,这正是美国七十年代以来的悲剧。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个国家已没有任何长远规划去开辟新的市场。对你的问题的答复可以回到1973年,当时美国正在积极研究新的运输方式,并使世界各地进行大量研究,而运输部的主管却说:“钢轮就是在钢轨上,这有什么错?”于是就砍掉了有关先进运输的全部研究项目。

顺便说一下、这并不意味着在世界上别的地方没有进行,日本已有两个巨大项目正在进行,德国有一个地面磁浮运输系统,其每小时正常巡航速度为二百五十哩。

记者:你认为在技术上美国是落在后面吗?

奥:落后很多。

记者:国家正在进行的最有远见的事情,航天飞机,情况如何?使用问题你怎样考虑?

奥:首先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把航天飞机移交给开业公司。经营航空公司确实不是国家航空和航天管理局的业务。所以肯尼迪空间中心毕竟没有归属国家航空和航天管理局管理,而是交由泛美航空公司经营。

其次我倒想看看用于各种方式的航天飞机。其中最重要的方面是,最初并不需要大量的航天班机。我还想看到:我们能开始从空间能源和资源得到报酬。我很愿意看到一个公司或联合公司购买并使用大约25至30个航天班机,并从中建立各主要分支,用以开始以月球原料为基础的工业。

记者:你的空间研究所正在朝着这些目标努力,不是吗?

奥:是的,我们正在从事一项非常特殊的竞赛计划。我们正在为从1980年开始的五年期限而奋斗,以建立“冒险资金联合”的行动计划。我们正在进行研究,以便到1985年我们能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就像:这种特殊工艺能否实行?加工出的构件能否使用?到时我们可以证明,至少在半敞开的模型基础上,那是可行的。这样,我们就能够保证,所有的技术性危险都是最小的。

比如说,到1935年,我们虽然没有建造出完整的、能够从月球表面发送月球材料的、月球质量发动机,但我们造出了模型,可以把物体的速度提高到脱离月球速度的四分之一。并且(因为发动机是由几百个磁感应圈制成的)只要你能走出去那么远,余下的路途完全照样可以走完。

记者:奥涅尔博士,空间研究所由谁给经费?政府吗?

那是一个非营利团体,基本上属于冒险性的慈善事业。政府也陷入了管理危机,目前没有从事任何长期规划。大规模的五年计划,还没有一个新的开端,并且对未来没有投入超过一年的资金。所以,我们不依靠政府。我们以适中的水平展开工作,但我们可以明确宣布明年以及后年我们要干些什么。至于国会议员或参议员去说些什么,我们用不着计较。

记者:对于华盛顿的行政官员,你设身处地想—下,他也作难。他知道有这种实验性的质量发动机,还有关于太阳能电池的打算。但是,他没把握这些东西能否工作,他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成为现实。与此同时,他还得给国家提供下一个五年的能源和运输。

奥:那种对问题的非常合理的措辞,并不适合官僚的选择。你认为是解决问题,那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但官僚又怎样想呢?他认为:我不对美国人民负责、我只对我的上司负责,谁被任命,谁就对他的上司负责,依此类推,顺着指挥部的行政管理链条,直到总统。现在,我怎样才能做出使我的上司满意的事情?于是,首先我不能兴风作浪。如果现在有一项大规模计划,需要做一些事情,那么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走过来说,“嗨,伙计们,最近三十年来,也许我们做了错事,我们应该彻底改变我们的进程。”官僚必然要问的另一个问题是:“那属于我的管辖范围吗?”对于官僚政治来说,管辖范围是极端重要的。现在,如果你所关心的只是管辖范围,那么用太阳能卫星来生产能,就是最糟的一种途径。首先做这些事情所需要的全部知识和专家,都在国家航空和航天管理局。而该局却不是能源机构。能源局,如果有的话,那才是能源机构。所以关于太阳能卫星,能源局所敝的工作就是几乎不做什么工作、对这个项目,既无兴趣,也没专家。

记者:奥涅尔博士,当你谈到像漂浮飞机隧道和受控环境——保持热带气候的西部宾夕法尼亚的带盖城市——之类的事情时,我不能想象究竟怎样进行转变。是的,像纽约之类的城市,甚至还赶不上壶穴。

奥:我不能想象纽约就要成为开始这项新计划的第一个地方。我认为,工程可能最先出现在像公园那样有收益的高度密集地区。可是结果,第一个实际单轨系统却在二十五年前放在了游乐场。

记者:你还曾经断定,许多人将会放弃地球而去太空殖民地生活,这真的切实可行吗?

奥:你每次登上一架喷气式飞机,你就把生命委托给了装有大气的一个很薄的壳体。如果在四千呎高空中密封破裂,你能保持清醒多久,你知道吗?只不过一口气而已,你就要失去知觉了。太空城的情况是,大气的容器要大得多,而且外壳也厚得多大约四至六吋厚。太空城没有那么多似乎可能的危险情况。它很难击穿,如果你打开个洞口,空气漏掉所需要的时间是三天。所以有充分时间给洞口打上补丁,再从容彻底修理。太空城的结构相当简单。唯一经常运转的机器是一套低速风扇,以便给热辐射器提供低速空气循环。即使由于某种意外原因,如果全部风扇立刻停止转动,那么,也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使太空城热得很厉害。

记者:我把生命交给喷气式飞机至多才十二小时。可是人们期望在太空城生活上三十年——那么只要甘一个故障就成问题了。按照目前的科技情况,生活在太空城中你觉得舒适吗?

奥:噢,是的,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去。我肯定把生命托付给太空城,否则我就会感到应该做出更好的设计。现在不妨给你一些安全感: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灾难可能是大流星体过来,击中太空城。但是,要碰上这种事情你得等上大约三百万年。

记者:奥涅尔博士,你对技术的乐观使我有点惊奇。有许多作家和科学家,对于未来已陷入可怕的悲观。

奥:奥韦尔和赫胥黎是两个明显的例子。但这些人在思想上怀有根本不同的目的。他们著作的真正使命是,我们一旦失去了人的自由,并且被权力主义者、专制机构所攫取,我们就可能再也收不回这些自由。我想这是非常重要的一课,也是非常正确的。但我认为,情况很好,在世界大部分地方,在今后的一百多年内,我们能够维护我们的自由。

记者:在你的著作中,你谈了许多有关计算机和计算机银行,甚至谈到人们戴在脚脖上、用于身份证明和荣誉标志的磁带。所有这些,都具有正当用途——如你所说,一个人的购物记账,可以从脚脖磁带上查到。但这些系统的潜在弊病是很大的……。

奥:凡是丧失自由的地方,技术就会被用来使自由更加丧失。你可以确信这一点。顺便说一句,赫胥黎的论点之一是,如果你真想控制一个社会,你必须通过生命科学来操纵它。

记者:可是在你的书里,你并没有提到通过生物学的新突破,像合成DNA,来改变我们生命的途径。我曾想说,2081看起来非常像是一个物理学家对未来的展望。

奥:我想,除非我们是彻底发疯和白痴,我们将永远不会失去对于生殖的控制。我认为合成的DNA就要大量投入使用,但我想还有许多方面的应用,由于人们的严重担心而会受到限制。例如,如果你能够利用机械生产出一种非常便宜的机器,可以替你非常彻底地清扫房间,那么绝大多数人就会很愉快地接受这种机器,拥有这种机器也不会有特殊反感。解决这种同样问题的另一种办法就是赫胥黎的办法:你可以研制一个愚笨的仆人,它是活的,全力以赴清扫你的房间,别的什么也不干——决不同你的情感或诸如此类的任何东西相掺和。可是,对于这种男仆,我却感到心理上和道德上的严重不安。

记者:奥涅尔博士,那不是合成DNA的最可能应用方面的现实主义观点。不仅去制造低能的仆人,还可用于制造细菌,清除泄漏的石油;用于制造更富有活力的植物,以及制作药物的微生物——这些你觉得怎样?

奥:我确信有些此类事情是会实现的。主要困难在于,既要避免超越环境形势,又要使其付诸实施,那是非常困难的。控制机器的建造很容易,但要在生物系统内建立自动限制却要困难得多。我认为人们所忧虑的是:当你培养出来强有力的新菌种可以吃掉泄漏的石油时,如果稍有变异,并开始去吃你的时候,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记者:但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生物学家却坚持认为,那种说法是荒璆的。你知道,我常常为这样的事实所迷惑:我所说的那些生物学家,最害怕核动力,而物理学家似乎更忧虑的是合成DNA。核动力也具有与威胁你的合成DNA那种完全相同的失控可能性。

奥:事实上,哪一方面我都不太喜欢。至于合成DNA,让我说,我并不属于赞成停止这方面全部研究的人。我只是认为,向一个巨大的敞开环境,像地球,引进新的细菌之前,必须非常小心。奇怪得很,利用合成DNA的最安全地方应在太空殖民地。它们会自我限制。可能发生的最坏事情也不过是,细菌在受限制的环境中跑出去,你不得不把所有的人撇离,而让整个太空城达到灭菌温度。然后你可以说,“对不起,那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不再试验它。”

就核动力而言,我的保留有几个方面。我最关心的是,那种能非常集中,并且有助于变成武器,或被恐怖分子窃去。一旦你有了核动力工厂,也就有了制造秘密原子弹的最佳场所。不幸的是,将来我会看到许多这类事件。但是最先进的国家——像美国和苏联,已经有了多得令人诅咒的原子弹,他们大概不再需要了。

至于核动力的当前的使用,我不太担心。只要是干净的,即可作为最可靠的能源,那么所有国家都可以利用。但我认为,卫星太阳能电站才是答案。我不能设想,例如日本、俄国和西欧正在建造卫星电站系统,而我们却没有进行。我们是愚蠢的,但不能是这种愚蠢法。

记者:奥涅尔博士,你花了许多时间对未来进行预测。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经历:十五年前,你是否想到计算机会像现在这么普通?

奥:不,不,我没有预见到计算机革命会走得这么快。根本没有。人们一般的倾向是低估技术的作用。但我甚至在二十年前,就曾渴望微型计算机成为现在这种样子,不过当时的设备还不可能。

记者:好,假如人们一般都低估技术的作用,那么你对2081以后的一百年的预测又是如何?

奥:我认为,一个重要的结局可能是走出去,进到附近星系。我想,会有大的移民群和人类文明的飞地,他们同其余人类相去如此之远,以致接触也就很少。可能还有另外的星际殖民地,他们只是为了想使自己隔离——也可能是宗教殖民地,或者是想生活在没有武器社会的人们。这些都可能是我们其余的人还一无所知的文明飞地。

另一个结果又回到了生物学问题。如果从现在起,大约一百年内,我们学到了那么多有关生命的科学,那么多有关DNA的知识,那么多有关每一种基因对每一种染色体的作用,以至于我们能够接近做到,使一对夫妇至少可以有意识地选择他们后代的身体形状,对此,我毫不惊奇。那并不一定完全合适,但我估计将会出现。我推测可能发生的另一桩事是,研制计算机和确实像人一样会思考的机器人。不仅是在象棋比赛意义上的模拟,而且具有创造性思维、意志和想象力,以及自我意识感觉。但它可能引起某些非常严重的、整个社会必须予以正视的怀疑和问题。

记者:我必须说,所有这一切都使我感到有点不安。让我问你一个个人问题吧:如果你有机会能生活在一个共同体中——在地球上或太空中——在那里你能控制天气,能控制一天中的白昼时数,或许甚至能够控制你的孩子像什么样子,那么在这些任选项目中你愿意有所选取吗?

奥:不,其中许多我都不愿意选取。我倒喜欢生活在一个具有不同季节的环境里,我肯定喜欢能自由地去到其他截然不同的环境中。至于选择奵关孩子的身体结构,我肯定不会是干这种事情的第一批人。

不过,事物可能发展到这一点,即人类的平均身体和精神素质,由于这类活动,实际上正得到提高。此外你知道,我认为,把不具有同样优点的孩子带到世界上来,这本来是一个积极的疏忽。所以在那一点上我相信,我会被迫去利用它。

[Science Digest,198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