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米斯特肯岬角

 

　　米斯特肯岬角，位于加拿大纽芬兰岛的阿瓦隆半岛东南部的顶端(米斯特肯“Mistaken”在英语中意指“犯错”)。在现代航海技术发展之前，由于此地经常被大雾笼罩，许多航海者在到达这一海域时都误以为绕着附近的“莱斯角”向圣约翰斯北行，这样往往会撞上岩石嶙峋的海岸。在这一危险的海域，几个世纪以来已有无数航船葬身于海底。

 

　　每年7、8两个月，这个岬角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处于浓雾的笼罩之中，因此，对于想来此了解地球演变历史的我和同伴来说，即使以步行的方式来到这里也是一次挑战。当我们穿过空旷的荒野，走向米斯特肯岬角的化石埋藏遗址时，感觉就好似来到了一个神秘而孤寂的地方。从远处莱斯角灯塔传来的向航船发出警告的雾号声，让人想到当年“泰坦尼克”号撞上了距这里约600公里的冰山时，这座灯塔是第一个收到它绝望呼叫的陆基通讯站。

 

　　在浓雾中摸索前进了45分钟，我们到达一片巨大的伸向海中的黑色板块构造上，随后小心翼翼地爬下岩面，站在一块由页岩形成的天然陡坡前。这里保存着曾生活在地球上最早的复杂生物的“留影”。

 

　　地质学家S.B.米斯拉在1967年发现了这片无与伦比的化石遗迹，当时他还只是纽芬兰纪念大学的一名研究生。这是在北美大陆首次发现的此类化石。

 

　　这一化石遗址能帮助人类更清楚地了解地球上最早的生物演化的情况。

 

　　在我们面前的一块岩石上，犹如浅浮雕般地镶嵌着数百枚外形清晰的化石:有的呈蕨类植物状，有的像炸面圈、箭头或纺锤。这里发现的约30种物种化石的大多数为30厘米或更小。尽管它们的外形看起来像植物，但实际上是约5.75亿年前生活在深海的生物。当时，大陆尚未发生漂移，今天的纽芬兰东部正位于非洲海岸外。

 

　　盖·纳尔鲍勒是加拿大皇后大学的地质学教授，也是研究米斯特肯岬角化石以及编写震旦纪地质年代(6.35～5.43亿年前)动物群的权威人士。“米斯特肯岬角发现的化石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多细胞动物化石，”他指出，“它们其实也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大规模的复杂生命形式。”

 

 

世界遗产保护地

 

　　在世界上有27处著名的震旦纪化石遗址，不过纳尔鲍勒指出:“米斯特肯岬角遗址是最早报道和最完美的震旦纪深海生物化石样品。”鉴于这一原因，这里约20公里的海岸线被列为生态保留地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的世界遗产保护地。

 

　　一股清新且带有咸味的海风和飘渺的雾团更增添了这里的神秘气氛。时光仿佛已经静止，大西洋卷起的浪涛在我们的脚下化解，我们沿着海岸线来到了另一块岩石上。只见这里的每一块岩石上都呈现出一簇簇古生物群落化石，不过在化石整体未显露出来之前，我们无法看到它们的结构。此时发生了奇迹，西边的天空开始发光，小角度的射线将化石的表面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该处遗址之所以独特的一个原因是动物结束生命的方式。我们可以将它视为震旦纪的“庞培城”———这座古罗马城市的居民被突然喷发的维苏威火山落下的火山灰所淹没、窒息，并像一座座雕塑“凝固”在他们所处的位置。

 

　　“因为米斯特肯岬角的远古生物是被火山灰埋葬的，所以它们被完整无损且相互毗邻地保存下来。我们可以像生物学家那样，从整个现代生态系统中的生态学角度来研究它们，”纳尔鲍勒说道。“它们能帮助我们认识到5亿多年前的某个古生物群是怎样生活的。”

 

　　纳尔鲍勒和他的同事们特别注意到，这些古老的动物聚集群与今天海洋生态系统中的滤食动物，如珊瑚和海绵的生活方式极其相似。这意味着虽然物种生生灭灭，但它们某些生存方式是相互作用的，它们的生存环境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仍持之以恒地传承了下来。

 

 

演化的第一道曙光

 

　　在米斯特肯岬角最早的动物出现之前的近500万年期间，地球正处于某些科学家认为的一个最重要的冰河期。众所周知，在冰河时期，地球一直被冰雪覆盖，成了一个将太阳热能不断地反射到太空的纯白色星球。这种严酷的环境对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大多数生物(原始的藻类除外，其中多数为单细胞)是致命的，其结果是全球的生物大批灭绝。

 

米斯特肯岬角一岩石上的化石轮廊

 

　　不过证据也显示，“冰河”很快就融化了，这就为那些死里逃生的生物创造了机遇。各种新的、更加复杂的物种与那些生存者适应了当时的环境并很快进行了演变。米斯特肯岬角的化石是“冰河”期结束时所存在的最早复杂生命的已知记录。它们代表了地球生命长河的新开端，代表了大型而复杂的生物物种在漫长和富有成果的演变中显露出的第一道成功曙光。

 

　　我们慢慢走到一座矮崖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下方的浅滩。一种不知名的海洋生物正顽强地黏附在几米远的岩石上，尽管它不停地被海潮拍打着。今天，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动物都是已成为化石的这些物种的后代吗?即生活在阿瓦隆半岛海岸一带如此久远年代以前的生物的后代吗?科学界有人认为，米斯特肯岬角的远古生物大约有四分之三在演化过程中消亡了(一这种被称为rangeomorphs的生物代表了在动物进化过程中的失败)，而剩余四分之一中的一部分则可能是现代海绵和珊瑚的祖先。不过这一见解仍未得到确认。

 

　　在米斯特肯岬角及其周围区域仍有许多研究工作要进行。研究项目将继续涉及动物的生态学方面，这些研究将有助于揭示生态系统是如何演变的。这里的大多数物种也仍然需要进行评述和解释，以决定它们在生命史上的地位。

 

　　近几年，科研人员陆续有了新的发现。2004年，在距离此地约100公里的斯潘尼阿德湾，纳尔鲍勒和埃特尔·阿卡索等人找到了不少与米斯特肯岬角化石的物种和年代类似的化石。这些化石都以三维体完美地保存着。

 

　　“我们看到了这些远古动物的构造细节，它们以前无人见过，”纳尔鲍勒说。“这一发现很像伽利略首次用他的新发明———望远镜，观察到了木星的卫星。”

 

　　当我们重新穿过荒野返回汽车时，阳光推开了浓雾，显露出少见的蓝天。雾气慢慢朝海上飘去，使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一条野性的、原始的海岸。数只塘鹅正优雅地展翅冲入水下去捕捉它们的食物———鱼类。我不禁浮想联翩:这个具有成千上万物种的星球是多么令人惊奇。5亿多年前生息在米斯特肯岬角的生物被称为生命的宏大实验的早期开拓者———当之无愧。

 

 

　　本文编译自《RD》杂志亚洲版，2007年10月，作者为斯科特·赖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