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人类历史上,成千上万人最喜欢的毒品是酒。酒只能温暖人们的心,振作精神,但对饮之成瘾的人却是个活地狱。
病人50岁,是有两个孩子的父亲,任一家高级银行经理。在一座繁华城市的郊外,他拥有一套住房,在乡村还有一所避暑别墅。他对医生说他正一天天消瘦,经常感到疲倦和阴郁,很难胜任他的银行工作。他常常在早晨四、五点钟醒而不能重新入睡。他抱怨自己的脚趾有刺痛和麻木感,还有胃痛。
经医生检查,发现他的皮肤红紫,血压偏高,肝大但功能弱,腿部有些麻木并且双手微微颤抖。化验结果表明他患贫血而且肝脏有受损迹象。在回答医生的问题时,病人透露近月由于工作、家庭和身体等原因,酒喝得越来越厉害。他通常在清晨乘火车上班的路上买一瓶伏特加,在车上他喝一天中的头一口酒,然后继续慢饮细斟直到瓶空为止。午餐时,他还同朋友们饮几杯,晚上回家在车厢酒吧间里再喝几杯,晚餐前喝一杯鸡尾酒,临睡前再喝几杯。
当医生提出酒也许是造成这些病状的原因时,病人气愤地否认了。
此人确实是狂饮。过量的饮酒不但没有减轻他的烦恼,反而损害了他的身体,也使他木能在社会中正常工作。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大约有五至九百万美国人沉溺于使用这种对神经有明显刺激作用的各种乙醇混合物。他们有中学生,年长的公民,普通百姓和社会名流人士。从摇摆舞明星到运动健将,从医生到飞机驾驶员,他们与低级酒吧间的乞丐有共同之处,都是饮酒过度者。他们的个人挣扎与不幸酿成了一个巨大的世界性问题。
虽然酒精中毒需要若干年的时间,但是它仍然能侵袭年轻人。人类服务与健康组织在1978年的一个报告中估计在美国有三官多万十四至十七年的青少年饮酒成瘾。他们之中有些人已患酒精中毒病,其它人也有得这种疾病的危险。
酗酒被认为是造成美国年死亡率高于二十万的主要原因。它包括所有自杀案的1/3,谋杀和车祸死亡的1/2,工伤事故死亡的40%。近年来,科学家发现酒是导致婴儿先天性头脑迟钝的第三个原因。美国每年由于饮酒而造成的事故,生产下降,医疗和其它费用的损失估计要多于五百亿美元。
酒是使用极广、极易得到又极易被社会接受的、能改变人意识的毒品。人类早在其历史开始之前就用此来提高兴致,减轻隐痛。与任何毒品一样,人们可以滥用它。
大多数饮酒的人能适当控制饮量。但是对10%的美国饮酒者来说,酒成为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尽管人们进行了多年的科学研究,酒精中毒仍然是一个复杂、有争论的、从生理到心理都没有被人理解的问题。有些人把它看作为一种疾病,而有些人则认为它是一种性格薄弱的表现,甚至是一种罪恶。酒精中毒患者不仅忍受生理折磨和精神痛苦,还得忍受那些比他们幸运而不理解他们的人的嘲笑。
许多嗜酒者不认为自己饮酒已成为毛病——起码起初他们不这么认为。那个银行家之所以否认自己饮酒成疾,其原因之一是由于至今还没有一条区分适量饮酒——社交性饮酒、成问题的饮酒以及酒精中毒之间的明显界线。
酒精中毒患者在生理上依赖于酒,千方百计地搞酒来吃。这种病四种基本症状如下:失去自控力,“渴望”或者说酒饥饿,饮酒无节制和肉体上的依赖。失去自控力是说一旦开始饮上口就无法控制酒量。许多酒精中毒者说他们往往只准备和朋友上酒吧喝一杯即罢,结果却一直喝到朋友们都已走散,钱都花光或者酒吧关门方休。也有人回忆说,他们买一瓶酒,只想喝几口,可是一旦坐下来,酒就一饮而光。无论酗酒者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他总有不断想饮酒的强烈愿望。这标志着在戒酒后对酒的憧憬以至于又想方设法找借口去喝酒。
饮酒的耐受性主要是由于中枢神经系统细胞对血液中一定浓度的酒精的相关抵抗力造成的。很多酒鬼或酒精中毒者能够饮大量的酒而不发生明显的失常和不协调行为。比如说,他们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两倍于当局法定的酒后开车所允许的最高含量。因此,体内酒精含量高的人酒喝得越多也越勤。
不断地饮酒或某些麻醉剂会造成人体对之的依赖,这就迫使饮酒者不断地饮酒以避免由于停饮,戒酒而造成的特殊症状。经过一回严重酒醉之后,通常有以下后遗症——全身不舒服、头痛、恶心、腹泻、焦躁、颤抖、沮丧和失眠。这些后遗症与停饮综合症的第一类症状相似。长期大量地饮酒会加重综合症的严重程度。酗酒者的双手在停饮六小时之后开始发抖,他还会有视听幻觉症。在严重的情况下,停饮后十二至十四小时内其症状与癫痫病相似;更严重的情况是,会发生震颤性谵妄。其征兆是紊乱、定向力障碍、妄想、幻觉、焦躁和高烧,最终导致心脏和其它主要器官的衰竭。震颤性谵妄是一种可致命的病,患者需住院接受精心治疗和护理。
短期的停饮入院治疗通常发生在一个人经过几年的过度饮酒之后。停饮也许要延续四至六天之久。在此之后大多数患者出院。他们对酒的生理性依赖被认为结束了,并且被告诫今后不要再喝酒了。然而,很多人旧病复发。
医生和其它观察人员过去认为一旦停饮引起的症状消失,“渴望”也就多半消失了;还认为戒酒者旧病复发的原因是缺乏道德或性格脆弱、意志薄弱或心理上有毛病。
但事实表明急性期之后就是长期慢性期到来。在这一时期病人感到浑身发抖、焦躁、沮丧和失眠,在脑电图上可以看出患者不正常的脑波活动。在大约六个月的时间里,有的人不能感到快乐。科学家还未完全理解长期戒酒所引起的症状,但是一些科学家认为这些症状很可能是酗酒者对酒永远渴望的基础,它们是刺激病人重新饮酒的重要原因。
有的科学家认为在神经和激素之间存在一个反馈系统,以便解释这些现象。他们举例说;如果病人服用甲状腺激素药物,体内就会感受到足够甲状腺激素。因此,甲状腺就放慢或者停止分泌激素。不断使用激素药物会造成腺器官萎缩,永久地伤害了天然激素的分泌。一些神经递质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神经递质是携带神经信息的化学物,如与脑功能有联系的多巴胺和内啡肽——种吗啡样物质(在七十年代被发现)。
很多科学家认为一些神经递质控制和调节人的情绪,如镇静、乐观、忧虑、或消沉等。不断饮酒或其它麻醉剂可能会使复杂的反馈系统停止生产某种神烃递质。例如:酒能提高神经递质γ-氨基丁酸的活力,来抑制焦虑,而不断过量饮酒会导致人体γ-氨基丁酸分泌的减少。这样,当停止饮酒时,人体内的这类神经递质会被耗竭,造成急性停饮症状。同样,这些情绪控制系统也很长时间都不能恢复正常,导致长期缺损。
从无害的社交性饮酒到成问题饮酒的演变过程是因人而异,差别很大的。大多数人在开始饮酒时是有控制的,仅以社交方式进行的。然后,他们不知不觉地染上了过量饮酒的恶习。这些人在感到痛苦紧张时经常加大饮量。有些人多喝几口是为了放松一下,忘记烦恼或是为了睡个好觉。在某种情况下,习以为常后会使人在心理和生理上对酒依赖,以至于非喝不可。那位银行家就属于这一种类型
在戒酒时期所出现的神经和精神错乱仅仅是过量饮酒造成人体功能衰退的一个方面,酒拿影响人体的每一个系统。酗酒与许许多多的疾病有关联,如:心脏病、癌症、肌肉萎缩和贫血症等。也许酒对人最严重的危害发生在肠胃里。
酒对人体最常见和最严重的损害发生在肝脏——这个化学工厂的一项主要功能是使毒品和外来化学物——包括乙醇,失去活力。长期服用过量乙醇会导致脂肪肝,肝组织变性。肝硬化是目前美国死亡率的第五个主要原因。
其它国家也报道了类似的研究结果。在盛产葡萄酒的法国、葡萄牙和意大利,酒的人均消费率是最高的。这些国家的肝硬化发病率在世界上也是最高的。有趣的是,以酒精中毒率高而闻名于世的爱尔兰,其肝硬化发病率却很低。很可能它的实际酒精中毒率并不高。
1977年12月,纽约布朗克期退伍军人管理局生化学家查理斯 · 利伯格先生和他的合作者报道了慢性酒精中毒对肝功能的损害。他们给一群狒狒服用营养流质饮食——其中酒精含量占其总热量的百分之五十。经过九个月至四年的时间,在动物身上看到了嗜酒者体内的全部肝脏病变范围。利伯格先生发现从脂肪肝到酒精中毒性肝炎以至肝硬化有一个演变过程;并且这些疾病不像人们曾经认为的那样是由于饮食差而是因为酒精毒性的直接影响。
尽管花了不少钱,付出了不少艰苦的努力,至今人们还没有研制出一种能准确预测一个人是怎样和在什么时候将变成酒精中毒者的方法。很多心理、生物和社会因素与酒精中毒有关,但是还没有研究结果可证明以上因素是造成酒精中毒的明显原因。
酗酒者的个人差异有很大不同。酒精中毒病患者有头脑混乱的人,也有头脑正常的人。有些人过量饮酒是为了自我调节痛苦的心理状态。在一个抨击吸毒的社会里,对某些人来说,心情烦乱也许是他们滥饮的一个原因。
如果一个家庭有酒精中毒的历史,那么就大大增加了其家庭成员染上这种疾病的危险性。几次调查表明,酒精中毒者的父兄们大约有百分之二十五也是同病患者。家庭调查还表明其它一些精神病也与酒精中毒有关。
从这些调查中,人们常常很难区别先天和后天因素的影响,因为多数人包括嗜酒者都是由亲生父母抚养的。而孩子们见到大人们为了对付压抑和焦虑超度饮酒也跟着学,尽管他们亲身体验过饮酒所造成的破坏性作用。在一次试图区分“自然”与“养育”影响的研究中,科学家对孪生者进行了研究,因为他们的基因相似;还研究了养子和养女,因为他们不是由亲生父母抚养的。
1973年华盛顿医学院精神病专家唐纳德 · 古德温于丹麦在收养的儿童身上做了一系列的先驱性研究。而他的合作者在华盛顿大学则进一步澄清了这些问题。古德温教授和他的研究组对133个丹麦儿童进行了观察。这些都是在出生几个星期之后被从父母身旁带走的孩子,研究人员发现由非嗜酒者收养的酗酒者子女比被收养的非酗酒者子女在早年患酒精中毒的可能性高四倍,但是他们不可能有其它心理疾病,也不会成为饮酒过度的人。
酗酒者的女儿,不论是由她们的亲生父母抚养,还是由非嗜酒养父母抚养,其酒精中毒率比平均人口要高。
酒精中毒是一种既能缓和又能复发的慢性疾病。人们还没有找到治疗它的真正方法。治疗酒精中毒包括短期处理与长期观察两个步骤,并且需要在患者重饮时迅速干涉。
长期的治疗需要进行个人,集体和家庭治疗,配合酒精患者治疗中心和行为改变技术;必要时须长期服药治疗。治疗小组在每个患者身上所花的精力和时间,可能和治疗措施同等重要。
酒精中毒的预防措施主要是向饮酒者宣传患酒精中毒的危险。其它预防方法是为那些有患此积习的年轻人与处于社会不利地位的人提供适当的、引人就业教育和娱乐机会。
滥饮酒是有关公众健康的大问题。然而,社会和医学界对这个问题还没有统一的认识。酒精中毒在不同的时代都被看作为精神、道德心理和医学问题。人们常常混淆它的医学和社会后果——这包括对精神和身体的损害、离婚、家庭破裂和谋杀等。为了采取适当的治疗措施,必须搞清楚这些后果,但是应该记住后果本身不是疾病。
[Science Year,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