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在大量的水土流失之前,朗多尼亚州的墨绿色热带雨林,是一个未曾被毁损过的生命多样性的样板。在亚马逊南部这个葱翠的地区,20英尺高的大树覆盖之下几乎没有空隙,事实上,每英亩的森林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昆虫、鸟类及猴子的喧闹声音、然而,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来了大批的移居者,他们为了修筑道路,建造城镇,开垦田地而横贯森林砍伐和焚烧出一条条的又长又宽的地带,他们达到了目的,但他们几乎已经造成了连片的森林破坏。生长繁茂的热带雨林的土地是不很适合于谷类及其他作物生长的,大多数移居者仅能维持穷困的、疾病横行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正在破坏整个生态系统及生活于其中的几百万种动植物。据估计,朗多尼亚州20%的森林遭到了严重破坏,以这种速度破坏下去,25年之内所有的森林将破坏殆尽。

在整个地球上,陆地抑或是海洋遭受破坏的故事是多么的相似,受贫穷、人口增长、粗率的政策及愚蠢的贪心的刺激,人类正在和共存于这个星球上的动植物发生战争,密苏里植物园主任皮德 · 雷万(Peter Raven)预言:在今后的30年间,人类每天平均将使100个物种灭绝。灭绝是进化的部分,但目前的灭绝速度至少1000倍于史前以来的最快灭绝速度。

根据哈佛大学生物学家威尔逊(E. O. Wilson)的观点,即使是65万年前灭绝了恐龙和无数其他物种的大灭绝,也没有对这些植物造成威胁。但现在这些植物物种消失了,不是彗星,也不是火山,而正是人类是破坏的罪魁。此外,地球整个生态系统——新生命形式的孕育之地正在衰败。威尔逊把这种危机称之为“生命的绝灭”。英国生态学家诺曼 · 迈尔(Norman Myers)称之为“从大约40亿年前生命第一次出现以来,对生命多样性的最大倒退。”

几乎每一处动物栖息地都处在危险之中。北半球的森林已经陷于砍伐、开发及酸雨之中。整个世界的海洋生态系统受到污染、过度捕捞和海岸开发的威胁,不过正是在热带,保护被科学家们称之为生物多样性的战斗将有得有失。热带森林仅覆盖地球表面的7%,但是它们占有这个星球上物种的50 ~ 80%。

但是,发达国家的人们应该关心那些热带雨林之外从未见过的热带物种的存活吗?是的,他们应该关心,俗话说:变化是生命的调节剂。生物学家们应该考虑得更深刻,并证明,变化正是生命的本质。因为联系动植物的相互依存关系,也因为生物种内的变异允许它们适应环境的挑战,生命需要变化。但是,就在世界人口爆炸之时,其他的生命在这个星球上却衰落了。人类正在进行一次危险的赌博——这个赌博不需要有大量的物种生存在地球上。

尽管有这种警报,从这种警报科学家们展望这样的趋势:生物多样性的问题已经提到世界的政治议事日程上来了,诸如老虎、犀牛这样引人注目的动物的困境引起了公众的注意,而大多数人几乎没有看到令人担忧的昆虫和植物的问题。但是灭绝是一个不可逆转的环境灾难。由于这些低等物种消失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人们得到了深刻的生存教训,它们的存在,其基因密码是生物进化了几百万年的结果。

所估计的地球上500 ~ 3000万种不同的生命形式,仅有170万种被编录在册。因为有几十万个物种到2000年可能灭绝,世界上既没有科学家也没有时间去确定仍然是数不清的物种,宾夕法尼亚大学生物学家丹尼尔 · 简逊(Daniel Janzen)在《时代》杂志会议上说:“这就仿佛是世界上众多的国家决定焚烧它们的图书馆,而并不耐烦去看看图书馆里有些什么东西。”哈佛大学的威尔逊称这种恣意破坏为“愚蠢”——将来世世代代都不能饶恕的愚蠢。

人类已经大大得益于那些鲜为人知的物种的原始遗产。今天在美国使用的药品大约有25%&从野生植物中提取的成分,不知名称生长于植被丛中,受到威胁和焚烧的也许是用来治疗顽疾的植物,“我知道三种对治疗艾滋病有潜能的植物,”简逊说道,“一种生长于澳大利亚一片热带雨林之中,一种生长在巴拿马,一种生长在哥斯达黎加。”

自然的多样性为农业提供了许多良机,特别是现在,通过从野生品系上转移基因,遗传操作和遗传工程已经赋予给生物工程公司潜在的改良作物的能力 · 根据威尔逊观点,生物工程可以使一种植物变为一本“活页笔记本”,从这个本子上科学家们可以选择特定的一页。其中可能存在有抗旱和抗寒品种,以及有固氮和抗虫品种。

多样性是地球的财富,但是自然的真正创造力在于联结不同生物的相互关系上。暗礁中的珊瑚或热带雨林中的兰花,是生态系统的部分,这个系统是脆弱的,常常又是相互供养、相互制约和相互精确地平衡着的集合体,这个集合体使各种生命形式结合成发挥作用的生物群落,举出了一个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就从来也不会明白哪些物种——是否有一种,是可以缺少的在热带,问题的关键是,为了维持其本身存在,一个森林应该是多大,如果一个公园或保护区太小,以至于不能维持其中的一些动植物生命的话,那么这个生态系统的保护作用就会下降。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一个热带雨林精确的最小规模。但是现在斯密索尼亚研究所的托马斯 · 洛弗乔伊(Thomas Lovejoy)于1979年和巴西政府合作,设计了一个20年的实验,来为亚马逊地区确定热带雨林的最小规模。其间发现:森林越小,昆虫、鸟类及哺乳动物消减得越快。

生物学家们已经确定了为数众多的“热点”,在这些热点生态系统正在受到侵袭,大量的独特物种面临着灭绝的威胁。这些令人担忧的地区有:马达加斯加,90%多的原始植物已经消失;喜马拉雅山脉丘陵地带,由于村民们砍伐烧柴、建筑材料及开垦耕地,其中的季雨林正在受到砍伐;新苏格兰,其83%的植物不再在任何地方出现;安第斯山东坡,还有非洲东部林区,马来西亚半岛,澳大利亚东北部以及沿着大西洋的巴西海岸。

因为世界上只有不到5%的热带森林得到保护。在热带,森林出现了大灭绝。不管采取什么措施,很多动植物注定要毁灭,一些研究人员估计,在亚马逊河流域至少有12%的鸟类品种,在美洲中部及南部有15%的植物可以算入简逊称之为“活死物”之中。很多热带哺乳动物和两栖动物最后面临的悲惨命运:大量地被捕放于公园和动物园中。

为什么这么多的物种及环境受到威胁?主要原因是所有热带地区,发展中国家正在为养活它们的人民和增加收入来支付国际债务而奋斗。很多国家为了出口木材的缘故在砍伐它们的森林 · 在中美洲,森林在让位于牧牛扬,这种牧场为美国的快餐服务网提供牛肉。这种对森林的压力使简逊(他为拯救哥斯达黎加森林而奋斗了26年)得出结论:“公园外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而公园内的所有东西都受到了威胁。”

制止破坏的努力陷入了道义上的和实际上的障碍之中。那些发达国家如何能要求负债国偿还债务而又要求他们保护好森林?当这些负债国的人民为他们自己的温饱问题而忧心忡忡时,又如何叫这些国家去考虑生物的多样性呢?

首先,那些富裕国家必须减轻贫穷国家的债务负担。但协作运动是很重要的,通过运动去使那些发展中国家的人民确信,保护环境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长远利益。砍伐森林可以使发展中国家暂时富裕一些,但是必然会使得将来更穷困。

经验已经向第三世界国家表明,破坏森林会产生灾难性后果。森林是吸收过剩水分和固着表土的必不可少的部分。由于砍伐森林,在最近的非洲大旱及去年里约热内卢泥土滑坡事件中都起了一定的作用。在哥斯达黎加,从一个光秃秃的小山上侵蚀下来的表土大大地缩短了一个水力发电站大坝的寿命。哥斯达黎加工业、能源及矿产大臣阿尔瓦罗 · 尤玛那(Alvaro Umana)估计,20年前保护周圔的森林可能用500万美元,现在必须花上10倍于此的价钱去重新造林。

要制止对生物多样性的侵害将是不容易的,但有很多行动政府是可以采取的。首先,它们应该发展并支持当地的科学协会,这种协会培训环境保护技术方面的专业人员,更多的钱应该用于这样的教育项目上:提醒人们丧失遗传多样性的后果是不可逆转的。

所有的发展中国家,都在鼓励轰轰烈烈的地方环境活动。在马来西玉,用喷枪武装的佩南(Penan)部族的人们已经和环境保护工作者们联合起来,致力于制止对繁茂的森林的砍伐。在巴西,大约有500个环境保护组织。

但是环境保护必须有经济意义,开发必须和保护结合起来。开发应该是切实可行的,这意味着人们对资源的利用应该不快于资源的自然再生速度。政府和私营公司都应该设置科研项目,证明森林不加砍伐就能利用。如果有选择地砍伐树木,森林就能产生效益,并且存留下来在将来产生更大的收益。从森林和其他动物栖息地及植物产地获得利益的另一条途径是开办旅行和旅游服务来吸引动物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长期以来,在非洲和加拉巴哥斯群岛,这是一个赚钱的项目,这种“生态旅游主义”正在传播到像哥斯达黎加这样的地方。

为了使工作切实可行地发展,巴西文化大臣的环境顾问保罗 · 诺格拉 - 内托(Paul Nogueira-Neto)说,政府将不得不制定综合性的全国分区计划,以使它们的国家得到恰当的综合保护,并取得经济增长。可以鼓励当地居民到更富裕的地区去生活,这样就使那些脆弱的动物栖息地得到保护。切实可行的发展计划就能继续进行下去。世界银行环境部主任肯内思 · 皮丁顿(Kenneth Piddington)指出:“将公园的边界扩大。”

在保护过程中,可以使用财政的也可以使用政治的力量。政府应该迫使当地的借贷机构考察计划的贷款对环境的后果。例如,任何一家银行都不应被允许贷款给一个公司去建立一个大牧牛场,如果这项计划会破坏太多的受到危害的森林的话。

最后,不幸的现实是,很多动植物栖息地和产地没有得到拯救。为了防止这些地区原始遗产的濒于灭绝,应该把尽可能多的物种保护于动物园、植物园及其他的“基因库”中。在那里,科学家们可以研究小部分受到威胁的生物体,并在今后进行选择把它们放归回大自然中去,或者把它们的基因转移到别的物种中去。

但是保存地球生物多样性的最好地方是在使其发展的生态系统中。人们必须抛弃这样的信念;自然秩序不过是要被破坏和归化于人类的东西;并且接受这样的观念:像其他生物一样,人类依赖于一个尽可能少被干扰的生命之网。

[Time,1989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