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的将来,创纪录的粮食短缺危机将威胁着全球的粮食安全。据世界粮农组织预测,到2050年全世界人口将突破90亿(2020年将增至80亿),届时粮食产量必须提高近50%才能满足人们对粮食的基本需求。对此,从现在起,世界各国应该规划如何更好地利用现有的资源,以填补未来可能出现的粮食缺口。
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其特征是:粮价上涨、饥民人数增加以及对土地和水资源的竞争加剧。当粮食进口国在别国购买或租借土地为自己种植粮食作物时,实际上这种竞争已经跨越了国界,同时也为未来的冲突埋下了祸根――当这些国家再也没有足够的土地养活自己的子民时。
随着近年来粮价的飞涨,尤其是从2006年——2008年,全球的小麦、玉米、水稻和大豆价格差不多涨了两倍,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直到2008年经济危机开始时,粮价才开始有所回落。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世界粮价经历过几次上涨,但没有一次像现在那样严重。
以前的粮价上涨是受季风、干旱、热浪等与气候有关的影响,属于暂时性事件催发的。而最近粮价创纪录的飞涨则是由趋势驱动的:土壤遭侵蚀、地下水位下降和碳排放的增加。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饥民人数曾下降到8.25亿。自那以后,饥民开始增加,到2009年人数达到了10亿。
粮食:薄弱环节
从粮食需求的方程式看,当全世界正在为养活它的所有人口努力之时,农民们却普遍面临着一些令人担忧的趋势,即消费-促进的趋势:人口增长、由粮食转化的动物蛋白消费的增加和大规模利用粮食生产汽车燃料。全球平均每年新增人口7900万,其中大部分来自那些土地遭侵蚀、地下水位下降和灌溉井趋向干涸的国家。当新增人口达到30亿时,又如何来保证他们的基本食品需求呢?
在粮食消费方面,美国和加拿大名列前茅。这些国家年人均消费粮食800公斤,其中大部分以牛肉、猪肉等畜禽类形式间接消费。而印度在粮食消费方面世界排名最低,年人均不到200公斤,几乎所有的粮食都是直接消费的,只有少部分被转化成动物蛋白。
鉴于目前还在发展的环境恶化趋势,看来使粮食增产到足以满足人口增长需求的愿望很难实现。这些不利因素包括:受全球气候变化影响造成的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蓄水层耗竭、土壤侵蚀以及作为主要河流和灌溉系水源遭到破坏,包括把可耕地用作非农业用途和把灌溉用水改为城市用水。
土地侵蚀 在这些不利因素中,土地侵蚀造成约全球30%可耕地的固有生产率下降。在过去的30年中,一些地区的粮食产量因此减少了一半,甚至更多。来自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中国北方、蒙古西部和中亚地区大范围的沙尘暴警示我们,表土流失不仅仍在继续,甚至还在加剧。在中国,由于过度放牧、过度耕作和砍伐森林造成荒漠化范围扩大,迫使一些村庄完全或部分放弃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中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水稻生产国之一,在全球粮食生产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蓄水层下降 随着近年来泵吸能力的提高,蓄水层开始下降,继而导致水源的逐渐枯竭。目前,在占世界人口约一半的国家中出现了地下水位下降的趋势。据测算,包括印度1.75亿和中国1.3亿在内的4亿人正在遭受抽取地下水加剧的困扰。沙特阿拉伯已经宣布,由于它的水源――开采石油之需――已大部分耗尽,因此决定到2016年不再种植小麦。
冰川融化 随着地球温度的不断上升,中国和印度高山冰川的融化将会加剧,届时会对世界粮食安全体系造成巨大的威胁。中国和印度不仅是人口大国,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小麦和水稻生产国,在全球粮食生产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无论这两个国家的小麦或水稻生产出现问题,都会影响到全世界的粮价。
海平面上升 格陵兰岛和南极西部冰盖的加速融化,再加上海洋的热膨胀,将导致海平面在本世纪内上升3——6英尺。全球第二大水稻输出地、亚洲水稻丰产区――湄公河三角洲――因此将受到的致命的威胁。只要海平面上升3英尺,就会使该地区的水稻生产遭到灭顶之灾。
过度捕捞 目前,全球3/4的渔场已达到或超过了其渔业资源再生的能力,尽管某些渔场正在从过度捕捞中慢慢恢复。如果我们仍然像以往那样过度捕捞的话,许多渔场就会面临破产的危险。实际上,我们的渔业捕捞速度已经超过了鱼类自身的生产速度。
水资源匮乏 由于城市对水源的需求越来越多,部分国家又缺乏淡水资源的补充,因此只能从农田灌溉用水中加以满足。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数以千计的农民发现,把农田闲置下来而将灌溉用水卖给洛衫矶等城市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包括中国的一些农村,也在把他们的灌溉用水分给快速发展的城市。
如果我们要支付生产粮食的全部成本,包括生产水所需要的能耗、过度抽取蓄水层付出的代价、因防范或改造土地侵蚀付出的成本,等等,粮价则大大高于目前我们在超市购买的价格。问题在于――至少是在现在――世界粮食增产的速度能否跟上未来人口的增长步伐?除非所有的国家采取统一行动,否则粮食安全问题会进一步恶化。
提高农田和水的生产率
随着对世界粮食安全的担忧,一些粮食富裕国会从狭隘的国家利益出发,限制或禁止粮食出口。而一些粮食进口国则试图与别国签订长期协议,或购买或租用别国土地种植粮食作物,以保证本国的粮食供应。以利比亚为例,其粮食90%依靠进口,它将目光盯上了乌克兰并最终达成协议,在乌克兰境内租用10万公顷(25万英亩)土地,耕种供本国人民食用的小麦。
一些出售或出租土地的国家,往往都是低收入的国家,那里的人们普遍长期饱受饥荒和营养不良之苦。尽管苏丹是世界粮食计划最大的饥荒救助对象之一,但是包括沙特阿拉伯在内的其他几个国家在那里取得了大量的耕地。然而跨越国界的土地竞争,往往也是争夺水源的一种间接竞争。实际上,谁得到了土地就等于得到了水源。比如,沙特阿拉伯在苏丹获得土地后,就可以从尼罗河引水灌溉农田,这也意味着埃及从尼罗河取用的水量减少,使之不得不更依赖粮食进口(埃及与俄罗斯签订了长期粮食进口协定,后者每年供应埃及300万吨小麦)。
孟加拉国首都达卡,由于国际粮价的上涨,人们在政府开设的平价粮店买米
由于这种双边的土地获取关系往往缺乏透明度,容易产生问题。一般来说,只有高级别的官员才能参与土地谈判,而且协议条款是保密的,很多当事方如农民不仅不能参与,而且在协议尚未签订之前,他们连一点谈判细节都不知道。特别在那些已很少有可耕地还闲着国家,当协议提出把农民重新安置时,其结果可能会引起地缘政治的冲突。
对每个国家而言,在提高农田和水资源的生产率上,挑战在于如何改革农业和经济政策,使其能够发挥特有的潜能。1950年以前,粮食的增产几乎全部源自农田面积的扩大。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边界的界定和人口增长的加速,人们把粮食增产的重点转向了提高农田的生产率。但在粮食产量几十年快速增长后的今天,继续提高农田生产率似乎已经走到了瓶颈口。
农田生产率的提高主要有3方面的内容:合理施肥、扩大灌溉面积和培育产量更高的粮食作物(小麦、大米和玉米)。在这3种作物中,玉米是其中唯一产量能持续提高的品种,原因在于种子公司在育种上投入了大量资金,使玉米产量节节攀升。
现在还想继续提高粮食产量就变得愈加困难。如今已经很少有闲置的可耕地用于种植粮食作物,扩大灌溉面积也难以实现,包括通过增肥以提高产量的空间也几乎为零。在非洲的许多农业国家中,因雨量不足不仅无法提高粮食产量,甚至出现歉收。
一种解决办法是培育耐干旱和寒冷的粮食作物,另一种办法是扩大种植多季粮食的农田面积。事实上,1950——2000年世界粮食产量已经翻了两番,这部分要归功于亚洲推广的种植多季粮食作物的经验――在中国华北平原推广的双季冬小麦和玉米种植,帮助中国提高了粮食产量。
美国在培育早熟品种和开发多季种植的栽培技术方面所作的努力,促进了粮食产量的提高。如果说中国农民能够在大范围内做到小麦和玉米产量翻番,那么处于相近纬度和类似气候条件的美国应该做得更好。西欧拥有暖冬和高产冬小麦的优势,也可以使夏季谷物如像玉米或油菜产量翻番。巴西和阿根廷的无霜期种植季节很长,应该能做到小麦、玉米或大豆的多季节种植。
在非洲进行的一项提高农田生产率的努力令人鼓舞,即粮食作物和豆科树(Leguminous trees)同时种植。开始时,豆科树生长缓慢,使粮食作物有充分的时间生长直至收获;期间,幼树快速生长到几英尺高,其树叶内含的氮和有机物质可作为土壤的肥力补充,树干砍下后又可用作燃料。由肯尼亚内罗毕国际农林研究中心开发的这种适合当地土壤情况的技术,可提高土壤的肥力,有望使粮食产量提高一倍。
由于每生产1吨粮食需用水1000吨,因此,全球70%的淡水被用于灌溉农田毫不令人感到惊讶。由此可见,提高灌溉效率是提升农田生产率的关键所在。
地表水灌溉工程――即通过水渠网把水送到农田――的效率数据表明,灌溉水的效率绝不可能达到100%,有的被蒸发掉,有的渗漏到地底下。研究人员发现,许多国家的地表水灌溉效率低于50%。其中不仅与灌溉系统的类型和分布有关,同时也与土壤种类、温度和湿度等环境因素有关。
去年7月,在意大利举行了八国集团领导人同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对话粮食安全专题会议。前排左二为中国国务委员戴秉国
2004年5月,时任中国水利部长的汪恕诚向作者介绍了中国提高农田灌溉效率的时间表:计划从2000年的43%提高到2010年的51%和2030年的55%。具体措施包括提高水价、对采用高效率的灌溉技术予以奖励,并由专门设立的地方机构负责管理。他相信,只要达到这一目标,就能确保中国未来的粮食安全。
提高灌溉效率通常意味着要采用低压喷水装置或滴灌系统。前者用水量可减少30%,后者通常可以减少50%。滴灌系统既是一种劳动密集型、又是一种用水效率高的灌溉技术,很适合那些劳动力过剩和缺水的国家。滴灌技术的发明者以色列,主要采用滴灌技术灌溉农田。相反,全球最大的3个农业生产国(印度、中国和美国),采用这种效率更高的技术只占其整个灌溉系统的3%(美国为4%)。
战略性减少对粮食的需求
虽然我们很少考虑改变饮食结构对气候产生的影响,但可以说这种影响是不能忽视的。以食素饮食结构为例,其能量仅为肉类饮食的1/4。如果说,食素减少的温室气体排放相当于把多用跑车改为混合动力汽车所减少的排放量;那么,改为食用较少粮食养活的动物蛋白(如家禽和鱼类),也能减轻土地和水资源的压力。
在考虑消费动物蛋白时,最好先弄清楚吃草和吃粮食的动物产品之间的区别。例如,世界上大多数肉牛都是吃草的。即便在美国,虽然有许多围栏放养地,但所有肉牛吃的是草而不是粮食。同时,我们还可以通过食用植物蛋白(从大豆中提取),以提高土地和水的生产率。包括草原地区往往因坡度陡峭或气候干燥而不利耕种,如果用来放牧,也可以为食物供应做贡献。
大规模把谷物转化成生物质燃料是几年前才开始的。如果我们想扭转饥荒蔓延的局面,就必须减少或停止燃料乙醇的生产。如果美国政府废除对把粮食转化成燃料的补贴和奖励,将有利于稳定粮价,缓和粮食进口国出现的紧张局势。同时,还可以减轻因扩大种植面积而砍伐森林以及过度抽取地下水的压力。
在美国,人们对吃本地食品的热情高涨,出现了在市区种菜、学校种菜和农民市场的兴起。原因在于:消费者认为从远方运来的食物会增加碳排放量,同时也失去了香味和营养。越来越多的超市与当地农民签订合同,包括一些餐厅也高调宣传菜单上的食品都是本地生产的。
加利福尼亚州拥有近6000个学校菜园。在菜园里,学生们不仅可以学习和体验农技课程,还可以尝到从菜园里摘下的新鲜蔬菜。包括社区菜园,许多地方政府已把它列入他们的一项重要服务内容,提供给那些无地可种的人使用。最热闹的也许是农民市场,许多市场向当地的农民开放,农民把农产品带到那里出售,很受消费者的欢迎。包括政府向低收入者发放食品券,使他们也能买到新鲜的农产品。
一份对爱荷华州居民消费情况进行的调查报告指出,一般食品平均要经过1500英里的长途跋涉才能运送到这里,其中还不包括从国外进口的食品。相反,本地生产的食品平均只要56英里就能运到,仅在燃料成本中就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差别。包括担心长途运输对气候造成的影响,英国超市连锁店Tesco开始在出售的食品标签上标明其碳足迹,标出该食品从产地运到超市货架上的温室气体排放量。
如果我们不能很快地减少碳排放,世界将面临农作物生长放缓的风险,继而造成大范围和不可预测的粮食作物减产。一个逐渐温暖化的地球将意味着冰盖融化、海平面上升和亚洲水稻丰产区――湄公河三角洲――的洪水泛滥;喜马拉雅山和青藏高原的冰川消失,意味着印度和中国这两个世界人口最多国家的小麦和水稻减产;地下蓄水层的耗竭同时也意味着这两个国家将面临水源短缺的问题。
一些富裕的粮食进口国用巨资购买国外土地,说明他们并不缺少投资本国农业发展的资金。对此,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他们把资金投到那些贫困国家去开发尚未开垦的土地,而且必须向外国出口更多的粮食?
当然,作为个人我们也可以从中发挥一点作用。比如说,骑自行车、或坐公交车或开车去上班,都与碳排放、气候变化和粮食安全有关联;包括我们去超市购物,从开的汽车大小和账单中的金额也能反映出来。如果我们生活在食品消费链的高端,最好是向低端移动,因为粮食安全问题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保证粮食安全人人有责。
资料来源 The Futurist
责任编辑 则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