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创意十足的想法。
蔚蓝星球控股公司首席执行长埃万赫利娜·卡特盯着首脑办公室派来的访客。她一定是听错了对方的话语,“对不起，我有片刻以为你说你想要彻底毁去我们的文明。”
艾伦先生从半月形眼镜上方凝视着卡特。你不得不佩服这些外星人，他们将人类的习性模仿得如此彻底。“不，当然不是。不是彻底毁去。我们仅仅希望……抑制人类。让人类一下子回到不那么技术先进的时代。我们的预测建议退回五个世纪应该能达成目的。”
埃万赫利娜有半晌没吭声。外星人能办成这件事。她端详起坐在她面前的古老外星人。外星人身着精致剪裁的西服，系着有公学标志的领带，看上去十足像个和蔼可亲的投资银行家。艾伦露出笑脸，等待她的答复。在他身后，透过那扇从地板直抵天花板的窗户，能望见伦敦城一直延伸至雾蒙蒙的远方。
一番努力下，她保持住了专业举止。她可以惊慌失措，可以惊骇失色，然而董事会办公室绝不是该有那种表现的地方。“但是，为什么呢？是产量有问题吗？”
“老天啊，不是。卡特女士，我们对于你的照管极为满意。地球经营的利润一直在猛增。这个星球的创造性仍旧如以往一样非凡出众。然而，我们已经做过预测，结果也很明显。再过一两个世纪后，局面会迥然不同。我们得要保护好我们的投资。”
她不敢询问。外星人的预测一直很准确。“我可以知道你们预见到什么吗？环境崩溃？还是发生战争？或者瘟疫流行？”
“恰恰相反。人类会繁荣壮大。科学继续突飞猛进，引导人类进入物资充沛、焕然一新的黄金时代。”
“那么，我看不出有何问题。”
艾伦一脸忧虑。这全是在演戏。他的脸庞与身体其余部分一样，都是人工合成的。她只能说，她主子的真身是一块无定形的胶状物。不过这些无定形的胶状物掌握了海量技术资源――假如这么说没错的话。
“卡特女士，”他说道，同时慢慢挑选着字眼，“有没有谁解释过我们选择你们星球的缘由？”
“我猜想你们监视了我们数百万年。”
他面容扭曲，忧虑的表情达到新的巅峰。“几乎是这样，”他说，“但真相是，我们不只是在一旁监视。”
“你们没有？”
“不，我们也……起到引导作用。指引你们，加以干预。”
“这是违背星系法令的。”
“是的，但是你瞧，我们有预测。结果相当清楚。被赋予正确的情形后，你们这种非凡的种族会产出――呃，它所能产出的种种辉煌。我无需逐一列举。音乐，文学，电影。银河系的需求旺盛，产品总是远远不够，我们作为版权拥有者，也赚了一大笔钱。”
“那么你们要干什么呢？”
“卡特女士，我告诉你此事，是因为我们能信任你，对吧？”
这句话话中有话。“继续说。”她说道。
这回轮到他凝望窗外了。又是在演戏。“卡特女士，我希望在我告诉你这件事后，你不会生气。呃，大致上，银河系里其他体验得到情感的种族都是长生不老的。”
“长生不老。”
“正是如此。我们不会死亡。我本人活了差不多六十万年。我还被认为是个年轻人，有点儿楞头青。”
“长生不老，”她又说了一遍，仿佛对这个词不太熟悉，“那与我们有何关系？”
艾伦此刻的神情换成了深深的悲伤。“呃，你瞧，问题在这儿。当然，长生不老是很好，但它也可能……令人倦怠。”
“怎么会？长生不老多么棒啊。”
“是的。我们也试图实现伟绩。譬如艺术作品、文学巨著、音乐杰作。然而，你现在知道自己可以把创作的事搁置一旁，放上千年也无妨――呃，坦白说吧，我们难以激励自己去搞创作。”
“我能想象到。”
“现在说回到人类。你们人类生命短暂，但发出的光芒却无比辉煌，照遍了全宇宙。你们知道自己只有若干年的时间，于是聚精会神于创作。你们向往永生，却并不清楚原因。”
“你是说，是你对我们做了这种安排？”
艾伦摘下眼镜，用丝绸手绢擦拭起来。“我恐怕得说是的，几千年前，我们给人类引入了一些突变。你们的细胞结构会在本不应该衰亡的时候衰亡。生命在几十年后……完蛋了！你们就这样离开人世。我真的很抱歉。”
她开始看清楚关键所在。“那么你们的预测呢？”
“呃，你瞧，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科学。再过一两个世纪，你们会揭开我们所有的工作。人类会击败死亡，创作会骤然跌至谷底。卡特女士，那样会摧毁我们的利润。是彻底摧毁！”
“于是你打算让我们回到――呃――文艺复兴那会儿吗？”
“啊，巴洛克，”艾伦说，“多么辉煌的音乐成就。”
她考虑起来。“但你们仍然会需要中间人。你们会需要我吧？”
“正是如此。我们这位备受信赖的代理人，你明白本地的风俗。我们当然会确保在恐惧吞噬地球时，你会幸免于难。你的头衔在未来得要改动一下。比如说，你可以变成女皇。这个头衔合适吗？”
外星人干出的事情真是可怕。如此之邪恶，她甚至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不能让他们逃脱惩罚。
除非……她喜爱掌管蔚蓝星球公司的滋味。况且，埃万赫利娜女皇这个头衔相当吸引人。“这些基因上的变化是可逆的吗？”
艾伦从眼镜上方打量着她。“撤销那些变化是极其困难的。”
“但还是有可能？”
“理论上有可能，不过可能适得其反。”
“我不是指所有人。光指我自己。”
“你？”
她笑着说：“这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在你们忙活着把人类送进黑暗时代的同时，我接受治疗，行么？”
他犹豫了片刻，然而她已经说服了他。尽管拥有种种神一般的技术，可他们在讨价还价方面一无是处。
过了一阵，外星人点了点头，伸出人工合成的手掌。“非常好，卡特女士。我们来握个手吧。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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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西蒙·凯温（Simon Kewin），英国作家，创作奇幻小说、科幻小说、主流文学与其他类别小说。新发表奇幻长篇小说《树篱女巫》（Hedge W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