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ck,duck,duck。”玛蒂一边说,一边敷衍了事地触碰圆圈里每个人的脑袋,“duck,duck,”她不知不觉间在一名金色鬈发的小姑娘面前停住,“外星人。”
这个名叫丽贝卡的小姑娘爬起身,同时玛蒂绕着圆圈跑起来。
“玛蒂快跑,玛蒂快跑,玛蒂快跑。”其他的小孩尖叫起来,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兴奋,同时玛蒂穿过了空地,开始跑第二圈。没人为金发的小姑娘加油。没人想让外星人赢。
“玛蒂快跑。”坎迪斯和其他小孩一起喊着,感觉到胸口紧绷,双手在掌心里画起小新月的标志。尽管玛蒂先起步,但外星人快赶上玛蒂了。它的手臂看起来长过正常的手臂,不断向前伸展……玛蒂滑行进入空着的位置,用她气喘吁吁的温暖身体填补了这处空缺。圆圈再次完整。
丽贝卡停了下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嘴角有一点儿唾沫星子。接着她微笑起来,重新走起来,缓缓地迈出精确的步伐。
“Duck,”她说,“duck,duck,duck。”
坎迪斯知道,老师们不喜欢这个游戏,可老师们不会穿过沥青场地,来到椭圆形跑道边缘的草坪区域。休息时间里,孩子们会在这片区域里玩游戏。此刻人人都在玩这游戏,阳光下攀爬架一副荒废的模样,跳绳和足球仍然放在体育用品橱柜里。
老师们不喜欢这种游戏,大概是因为他们压根不想谈起外星人。坎迪斯的妈妈也不会谈起外星人,坎迪斯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提起外星人时,妈妈的眼神变得躲躲闪闪,额头出现担忧的皱纹。当坎迪斯在旁边的时候,妈妈会关掉新闻节目,可不管怎样,坎迪斯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孩子都知道。
变成外星人的第一个迹象是你的双眼开始看起来像玻璃,开始反光,开始闪亮,变得坚硬。而且你会感觉很冷很冷,因为你的血液发生了一些别样的事。最后一个迹象是你开始变得透明,因此你能透过皮肤看见自己的血管、骨骼、肠子和恶心的玩意儿。坎迪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有些人会将你隔离,把针头插进你体内,大概还会试图让你告诉他们其他外星人在哪儿,他们有什么侵略地球的计划。
坎迪斯看向值班的老师,老师站在教室附近,躲在一棵大黄杨树的树荫下,黄杨树的每片绿色树叶都闪耀着光亮。坎迪斯没有戴手表,但所有孩子都凭借某种直觉知道休息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游戏增添了额外的紧迫性。一名黑头发的低年级女孩绕着圆圈跑的时候绊倒了,差一点就没能避开外星人。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当警报声响起时,所有孩子会像吹入风中的灰烬一样四散而去,仓惶逃回学校建筑物内。假如你在那时仍然是外星人,那么你将不得不当一整天外星人。没人会想要坐在外星人旁边,大家也不想传纸条给外星人,或者与外星人一起走回家。就连老师也不知怎么地能察觉外星人的恶臭,他们对此的反应会是一种几乎每次隐藏起来的――但隐藏得不太好――的反感。
坎迪斯知道,外星人有着刚好为一的基本传染数。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听说的,但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外星人会永远只传染给一个人。一名外星人可能与许多人发生接触,但它只会喊“duck”、“duck”和“duck”,一直等到它找到刚好适合的唯一人选。
你不会立刻显示出你是个外星人。在某一段时间内,你仍然是你自己,但你其实是个外星人,只是你不晓得。也许你只会感觉身体寒冷,寒冷得就像周五她爸爸来接她时候(因为这个周末轮到他来照顾她),抓住她的那双手。
爸爸冰冰冷,眼睛闪着光,整个周末都心不在焉,当他把她送到学校时,坎迪斯感觉既伤感又失落,尽管她通常不是那样,她通常都挺好的。
也许你会感觉寒冷,也许万物会像黄杨树的树叶一样看起来更加清楚,甚至从这么远之外来看,也许你的血液再也不会炽热地喷射出来,而是会像冷却后的熔岩一样既冷又稳定――黑暗复杂,旋动不止,劣质。
“Duck。”格蕾茜说道,她去年是坎迪斯的好友。
坎迪斯往回看,见到那名老师正望着自己的手腕。她能瞧见老师眼睛下面的肌肤上彼此交叉的小皱纹,她鼻子两侧的汗珠,尽管老师远远地站在教室附近。
“Duck。”格蕾茜说道,她的脚步越来越近,是不是还稍许慢下来了?
我不想当外星人,坎迪斯心想,我不想当外星人,我不想当外星人。
“Duck。”格蕾茜此时说道。
资料来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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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萨曼莎·默里(Samantha Murray),作家、演员、数学家及一位母亲。她的作品发表于《光速》杂志、“在线闪小说”网站、“每日科幻小说”网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