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NASA宣布在距离地球40光年远的某星系里发现7颗类地行星,其中3颗星球上或许存在生命。瑞士作者劳伦斯·舒娜受这条新闻的启发,创作了这篇小说,写下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幻梦。

 

 

 

  于是,我来到了这儿。处在黑暗与光明的一线间。分界线的一侧面对恒星,另一侧仍然处于永恒的暗影中。感觉就像在可见世界的边缘,在可观察宇宙的尽头,在那种灰色区域内,永久的暮光,阴影延伸,揭露了反复无常的风景。阴和阳。
 
  引擎的响声渐渐消失。我需要寂静。
 
  我走到深潜船的主甲板上,双手拿着珍贵的包裹。波浪使我左右摇晃,风大力地吹打我,我得要牢牢抓住船上的扶手才行。在我面前,在船头,黑暗的一侧延伸开来。就像这个星系里的所有行星一样,特拉比斯-1e(被第一批殖民者重新命名为女娲星)处于同步自转状态。面朝恒星的永远是相同的一侧,从而提供了反差鲜明的现实。要么是永恒的黑夜,要么是永恒的白昼。全依赖于你身在何处。是在分界线的东侧,还是西侧。
 
  相反,我身后的海洋表面在恒星的暗红色光芒下闪闪发光,这颗星球的大部分都被深邃的海洋覆盖。通过平衡两个半球之间的温度的巨大差异,这颗星球使得生命在最初看来属于恶意环境的条件下大量出现。在漫长的观察勘验后,在行星的大气层中检测到生物标记――水、二氧化碳、氧气、臭氧、甲烷――于是,特拉比斯-1星系被选为人类逃离太阳系的漫长行程的目的地之一。
 
  我在甲板上伫立了片刻,被面前的海洋深深吸引,随着海洋消失在夜色中,它不断变黑。海浪中充斥着无数星辰:这是生物发光的缘故。女娲星的海洋中存在着丰富的生命形式,它们在两个半球之间不断移动,紧紧跟随着气流和狂风的运动,而后者都是由海洋表面附近的巨大温差导致的。这样的大风――以及海洋的和缓力量――保证了在分界线的两侧存在着宜居区,能让女娲星始终面朝恒星的半侧降温,让始终黑暗的另外半侧升温。
 
  我想到所有那些陌生的异星生物都躲藏在船壳之下的深海里,不禁打起寒颤。我停留的地方是执行任务的理想地点:有前有后,有之前,有之后。到底是一天的开始还是结束,全赖于你怎么看。还有生命的终结:我母亲的生命。
 
  我扫视了一遍仪器之后,将呼吸器的面罩挪到一边。这儿不存在危险。空气中漂浮着大海的味道。现在是摄氏15度。人类感知特拉比斯-1恒星的红外辐射,更多的是靠热度,而不是可见光。特拉比斯-1恒星是一颗超冷矮星,差不多在400年前,地球上的天文学家就对其进行了研究。但我只用冒险向黑夜的那半侧前进几千米,让温度下降,生存条件恶化。实际上,这颗星球应该冷得多,因为它接收到的阳光比地球少得多。但星系内的最后3颗行星有着稠密的大气层,再加上海洋的活动,使得温度变化变弱,同时又保护我们免受恒星的X射线和紫外线辐射侵袭。
 
  我感觉到双手捧着的骨灰罐。如此之轻。我打开盖子,一些微粒逃逸出来,被风带走了。
 
  这些骨灰就是我母亲剩下的东西。在耗费将近300年的旅途走到尽头之后,她和我一起抵达这儿。母亲那时35岁,我5岁。我只记得旅途的最后几周,殖民船上的人逐一从休眠状态醒转过来,惊奇地看着这个小规模星系的众多行星中的第一颗:那是一颗极小的恒星,仅仅比木星大一些,它有着一系列同步自转、类似地球的行星,其中的3颗行星上有适合人类定居的宜居区。
 
  母亲的骨灰通过女娲星的稠密大气散播开。它们被上升的气流带走,在大气中向上飘浮。它们最终会落回到海洋里,这片我在船上毕生游历的海洋。
 
  等待着某一天……
 
  我抬起头,看见了星系中的另一颗行星特拉比斯-1f(被重新命名为盘古星),它离得这么近,看起来就像人类发源地――地球――天空中的半月。从我20年前定居的那个岛屿上,我偶尔会透过望远镜观察盘古星,并享受于此。在白昼侧中,我能辨认出一些城市:梅拉尼亚、贝豪、阿泰尔。特拉比斯-1星系里的行星之间的距离较短,使得太空歌剧成为可能。从女娲星到盘古星的旅程耗费一周时间。这就是个“小人国”星系,各个星球像毗邻的国家。
 
  在特拉比斯-1f后面的更远处,悬浮着特拉比斯-1g星,现在被称为神农星。神农星的大气层像金星大气层一样浓密,但毒性没那么强,将行星表面完全遮掩。但是在非常罕见的时刻,星球上刮起的狂风变得如此之大,撕破云团的遮盖,持续几秒钟时间,暴露出星球上庞大的结构。
 
  那是外星人留下的建筑。高达好几千米、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或许是太空电梯或者大气处理机?
 
  我曾经看见过一次,在我年满20岁的那一年。
 
  那次的事件给我的人生打上记号。
 
  从那时起,我一直在等待。
 
  可能有一天,我们会被允许踏上神农星,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现阶段,那个星球是无法触及的。所有的登陆努力都夭折了。没有信号能穿透过那厚厚的大气层。
 
  然而,外星人在那儿。
 
  而且,外星人很古老。他们的文明出现远在人类文明之前。他们知道地球人的到来。他们一定早已观测到在铁罐子一般的飞船里进行星际旅行、穿越40光年的距离、从地球来到这儿的人类。
 
  但我们直到探险船试图靠近神农星的那天,才发现外星人的存在。
 
  我用耐心来武装自己。而且我梦想着。许多的梦想。就像我是小女孩时那样。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也许会被允许造访那个神秘的世界。
 
  什么时候呢?
 
  妈妈在离过世还有数月时说道,“当我们变得睿智时。”
 
  我只希望,这一天会在我的有生之年到来。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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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劳伦斯·舒娜(Laurence Suhner)生于1968年,是一位瑞士科幻作家,著有“QuanTika”三部曲。她目前在日内瓦大学教授创意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