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2018年，世界上还有哪些地方是人类未曾探索过的？初看起来，我们似乎不太可能在地球上发现一处未被人类踏足过的原始森林。然而，2018年春季，这样的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来自牛津布鲁克斯大学的朱利安·贝利斯（JulianBayliss）博士率领一支28人的团队，在莫桑比克的一座山顶上发现了一片隐世雨林。

 

　　这次的利科山（Mount Lico）探险之旅要从6年前说起。贝利斯是蝴蝶专家，关注自然保育工作，他在2012年用谷歌地球软件碰巧发现莫桑比克的一座山顶上有一小片森林。这不是贝利斯第一次发现这类人迹罕至的地方；他利用谷歌地球软件探索非洲高海拔地区的雨林已经有15年之久。

 

　　2012年时，贝利斯开始利用谷歌地图中的卫星图像，系统地在莫桑比克北部进行搜查。他在马布（Mabu）山和纳穆利（Namuli）山之间的地带发现了索库恩（Socone）山所在的山脉。他看见了类似火山口外形的山体，还看见深色的圆形斑块。他认为那是一片森林，于是在放大图像后，观察起细节。他看见周围的土地都经受了高程度的耕作，自然环境被破坏得相当厉害，存在道路和其他设施。然而，那片森林所在山体的山脚下完全未受破坏，深绿色的图像中见不到人类干扰的迹象。

 

　　他进一步放大图像，看出山体是由光滑的花岗岩构成的，那是一座岛状山。侧面陡峭又光滑，整座山就像一个要塞。这时，贝利斯才兴奋起来，因为假如你没法轻易到这座山上去，那么那片森林就是极其特别的，极可能未受到人类的打搅。

 

　　到了2017年2月，贝利斯带着无人机去了趟莫桑比克，来到这座410英尺高的陡峭岛状山的山脚下，确认了山顶上真的有森林。那地方并不容易到达。环绕利科山的是一片片小块农田、茶园、桉树林和林地。那儿没有铺好的平整道路，没有宾馆――只有一条条河流要越过，一株株植物要用大砍刀劈倒，还有一里里的泥土路要走完。当地人知晓利科山的存在，会利用它周围森林的自然资源，但高耸陡峭的绝壁意味着当地人几乎不可能爬到山上去。不过，后来科学家发现，曾经有人到过山顶，至少去过一次。

 

　　对于贝利斯和他的团队来说，利科山呈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能获得地球以及它变化中的气候的真实记录。按照一位团队成员的说法，这片森林是个“时间胶囊”。记录下利科山上的情况，就为日后的保护铺平道路。而且，发现新的物种，提高这片地区的名气，会帮助保护周围的生态系统，使得人们能更加全面地理解莫桑比克的生物多样性。反过来，保育的努力会让当地社群获益，当地人要从这片地区的森林中获取食物，从长远来看，他们会因为森林消失而受到负面影响。参与这次探险的莫桑比克国立植物标本馆馆长埃梅内吉尔多·梅提米勒（HermenegildoMatimele）如此表示：“对于我们如何使用土地，它将会指引我们的政策。”

 

　　在2018年5月的两周内，贝利斯、梅提米勒和一支由科学家组成的“梦之队”终于到了莫桑比克的山区进行探险。这支探险队中包括两位世界顶尖的攀岩高手，他们以速成的方式教会科学家如何攀登山体的岩石面；有一位贝利斯2009年时在非洲认识的厨师马特?库珀，他自告奋勇要参加探险队，而且因为科研资金不足，最后是贝利斯自掏腰包付了库珀的机票钱；队伍中也有3位莫桑比克的科学家，负责记录野生动植物；一位探险后勤筹划师；一位医生；从碳测年技术到小型哺乳动物方面的专家；还有一位84岁高龄、嗜好威士忌酒的蝴蝶专家。

 

　　参与探险的记者杰夫·巴比表示，有些人可能会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坐直升机到山上去呢？”显然那些人并不了解如今的科学家能吸引到哪几类赞助资金。因为资金的限制，世界上绝大多数科学家都不会考虑租借直升机。他们要抵达山顶的话，唯一负担得起的方式就是爬上山。

 

　　攀岩的过程十分不易，410英尺高的利科山比两座比萨斜塔叠起来更加高。来自斯威士兰大学的哺乳动物学家阿拉·莫纳特耶姆（AraMonadjem）说：“当我们走到峭壁底下时，我才第一次深深地觉得，这会是一次正儿八经的攀岩。当我们抬头看时，我们甚至看不见峭壁的顶端。它就是这么高。当我第一次穿上安全吊带，我开始感到无比忧虑，揣想我是否能爬到山顶。看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对我来说非常艰巨，因为大概直到我爬到半道中，我仍然没使用正确的攀岩技术。我基本上只是用双臂的力量将我自己拽了上去。接着，我在半道中的休息点意识到，我的力气不够爬到山顶了。我得要学会如何正确地使用设备。攀岩结束时，我的两只手上都有两三处破裂的大水泡。”

 

　　探险队建立了三个营地：一处营地在利科山的山脚下，一处是利科山上的营地，第三处在附近的索库恩山上。当探险队员们爬上利科山后，他们首先见到了许多蝴蝶。按照记者巴比的话来说，当时他们的周围全是蝴蝶，许多不同种类的蝴蝶，他站在原地，气喘吁吁，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处非常特别、非常古老的地方。

 

　　在两周时间里，科学家对利科山和索库恩山上的生物进行了调查。他们发现了小型哺乳动物、爬行动物、两栖动物、蟹类、鱼类和一些鸟类，以及至少两头羚羊和许多种类的蝴蝶。团队已经确认了一个蝴蝶新品种。探险中获得的数据和DNA样本仍然在进行分析，但他们很可能已经接触到其他从未被记录过的新物种。

 

　　科学家们发现，与其他地方的森林相比，利科山上的森林里的鸟儿要少得多。科学家们猜测，那是因为雏鸟们被当地的蚂蚁吃掉了。莫纳特耶姆设下各种陷阱，捕捉到巨鼠、刺毛鼠、柔毛鼠和。其中，非洲巨鼠的外形和世界其他地方的老鼠别无二致，但个头像猫一样大，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利科山顶的森林里还有许多蜘蛛。几乎每两棵树之间都连着一张蛛网。当探险队员在森林里行走时，第一个人的脸上总是会粘上许多蛛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手里竖直地握住一根棍子，拿在身前，当人行走时，棍子会除去蛛网。而正是因为森林里鸟儿很少，蜘蛛才会如此猖獗。

 

　　到底以前有没有人爬上过利科山？探险队员从当地的老人口中了解到，二战时期，有德国殖民地军队去过利科山的山顶。还有人说，是当地人为了躲避德国殖民地军队，逃到了利科山上。探险队员在山上的水源地发现了3个人造的水罐。植物学家乔纳森·廷伯莱克（JonathanTimberlake）猜想，或许这与某种求雨仪式有关，当周围地区遇到干旱的年份时，饥荒随之而来，先民们就到高山上祈求降雨。

 

　　探险队员们也遇到过危险。乔纳森·廷伯莱克的腿被一片叶子割伤，虽然当场就清洗了伤口，但显然还不够彻底，当晚他的伤口就出现感染症状。其他人连夜将他送下山，随行医生给他用了抗生素，为他清洗消毒伤口，接着观察24小时，看需不需要送他到4小时车程之外的医院抢救。幸好，虽然他发高烧到40摄氏度，但抗生素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对于团队的不同成员来说，这次利科山探险有着迥然不同的意味。来自班戈大学的环境地理学讲师西蒙·威尔科克（Simon Willcock）说：“探究利科山森林对过去的气候改变有怎样的反应，这将给予我们一个很好的替代模型，获知森林会如何应对未来的气候变化。这是一个十分稀有的地点，未曾受到人类活动的干扰。”

 

　　朱利安?贝利斯提出告诫：“瞧瞧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刚果的许多地方，甚至是非洲西部所发生的事情。那些地方原本有广袤的低地雨林和中海拔雨林。那些雨林全都因为棕榈油之类的商业利益而被砍伐得干干净净，改种上油棕等商业作物。这种对现存雨林的摧毁破坏，大概是人类目前对环境犯下的最严重的罪行，尤其是当雨林实际上在清洁我们呼吸的空气，平衡和影响整个地球的大气层。在马来西亚、亚马逊河流域或刚果发生的事情也会影响到你在纽约、伦敦或威尔士呼吸的空气质量。人类以如此大的规模、如此迅速地铲除这些雨林，是非常短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