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空间项目处于搁置状态，提醒我们新冠疫情对人类文明的打击。

2020年2月，当新冠疫情悄然在美国大规模传播时，美国宇航局（NASA）宣布它会资助数项空间任务，其中包括对木星和海王星遥远的外围卫星的探测。这类任务的目标是派遣探测飞船前往那些遥远世界附近，探明隐藏在这些卫星深处的奥秘，以便我们更好理解它们在太阳系中的地位并促进我们对自身的了解。不过，在时间方面，NASA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重大让步：研究团队只要在11月前拿出这个雄心勃勃的空间计划的全套设计方案即可。我最近在询问一位参与其中一项任务的科学家有关未来计划相关情况之时，他回复道：“你猜得不错，和我猜差不多。”

这是新冠疫情给航天产业造成的负面影响缩影之一。和其他许多职业一样，全球各国的宇航局都指示员工居家办公。欧空局（ESA）设在南美的一个航天基地推迟了未来所有的发射计划。NASA则暂停了下一架大型空间望远镜的测试进程。这架望远镜原计划2021年前后发射升空。此次疫情还推迟了俄罗斯和欧洲的一个联合项目，双方原计划此时发射一辆火星车探索这颗行星上是否有生命存在。地球和火星大约每两年才能运行到距离最近的相互位置，因此，这辆火星车在2022年之前就只能在仓库里积灰了。即便这个世界在那之前能够恢复正常，我们也仍旧需要静等宇宙的其余部分运行到恰当的位置才能造访火星。

空间探索项目的延期只是全球各国太空任务取消大潮中的一滴水珠。然而，这却比重要会议甚至夏季奥运会的延期更能清晰反映此次新冠疫情给人类文明造成的巨大变化。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将空间探索视为人类雄心壮志的图腾。航空航天事业的发展证明我们有能力仰望星空，思索地外之事。因此，新冠病毒不仅把我们锁在了室内，还把我们牢牢禁锢在这颗行星上。这场病毒就在眼前，让我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许多在疫情暴发前就已经离开地球的飞船现在仍在蹒跚前进，但随着疫情的恶化，各国宇航局现在不得不思考有关未来空间探索项目可行性的诸多艰难问题。ESA局长简 • 沃纳（Jan Wörner）告诉我，他现在优先考虑近地空间任务，比如负责通讯、导航、气象观测的卫星，因为就目前来说，这些项目给人类带来的福祉要比火星车强得多。“推迟深空探测项目很是让人沮丧，但还没到灾难的程度，”沃纳说，“但如果现代人类文明的一大基石卫星基础设施出现问题，那结果就会严重得多。”由于获准进入任务控制现场的员工越来越少，ESA最近已经关闭了4个深空探测器，其中包括火星附近的两个在轨探测器和2020年2月发射升空、目标太阳的探测器。

2019年，美国总统特朗普公布了5年后重返月球的“月亮女神计划”，而如今，NASA被迫推迟了该计划的各项任务。由于路易斯安那州和密西西比州新冠确诊病例持续增加，NASA已经暂停了这两个地区开展的“月亮女神计划”任务火箭和乘员舱的生产和测试活动。

虽然其他地点仍有一些工作没有中断，但此次大暂停无疑会让“月亮女神计划”本就“雄心勃勃”的截止日期变得更加遥不可及。探索月球倒不像探索火星那样需要全宇宙的“配合”，却也确实需要国会的资助批文。截至目前，国会决策者还没有批准特朗普政府想要的登月预算。实际上，自从本届政府把“月亮女神计划”的预计截止日期从2028年提前至2024年（特朗普可能的第二任期的最后一年）后，决策层中的民主党人就一直对这个计划持怀疑态度。无论疫情何时好转，白宫方面都要面对更尖锐的大众诘问：在这样一场令全社会瘫痪和经济深度衰退的疫情之后，你要怎么说服普罗大众把他们的钱用在送几名宇航员前往月球并在那儿再插一面美国国旗？

在艰难动荡时期，航天项目始终都不怎么受待见。20世纪60年代的民调结果显示，随着美国陷入越南战争泥沼且国内民权运动愈演愈烈，有很多民众都觉得阿波罗计划的回报不能匹配其支出。NASA如今的财政预算其实只有阿波罗时代的小部分，不到联邦所有支出的0.5%；但无论财政花费如何，大家对奔月计划的态度仍旧很微妙。

我曾询问NASA领导：在疫情之中，他们索要“月亮女神计划”财政拨款时是否改变了策略。当时，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他们有关探索伟大未知之梦重要性的老生常谈，没想到领导的回答虽然不直接却非常脚踏实地，完全贴合目前的主基调。NASA局长吉姆 • 布里登斯廷（Jim Bridenstine）在声明中说道：“NASA的空间探索任务早就成为美国经济的重要驱动力，创造了上百万个工作岗位，减少了我们的贸易赤字，并且鼓舞了无数美国人走上了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领域的职业道路，月亮女神计划也会延续这个光荣传统，促进经济增长，改善后代的生活水平。”

在那些具有科幻小说思维的人看来，像本次新冠疫情这样的全球重大紧急事件或许要比任何时候都更能证明空间探索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毕竟这才是我们逃离地球的门票。然而，人类大规模逃离地球即便技术上可行，也几乎不可能成为解决人类面临的各种问题的万能解药。在病毒的威胁下准备一艘奔赴火星的“诺亚方舟”显然会很艰难，同样艰难的是你还得防范病毒也搭上这趟逃离地球的列车。国际空间站仍在工作之中，目前有3位宇航员在上面。但空间站的功能只是实验室，而非灾难掩体。

麻省理工学院天体物理学家萨拉 • 西格（Sara Seager）告诉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觉得自己已经很伟大了，对吧？看看，这些航天飞船全是我们人类发射的。我们真的很强，但现在却基本上陷入停滞。”

西格正在执行NASA的探测太阳系外遥远行星的任务，这意味着她整天在思考地球之外的世界。即便是现在她仍在思考地外行星，毕竟她仍旧要工作；但是，和我们许多人一样，她现在每天都会关注新闻，努力保持健康，适应日常生活中的奇怪新规范。西格所在的马萨诸塞州已经颁布了居家政策。如果明天有一些有关地外行星的大新闻出现，西格很可能不会注意到，虽然她曾被《纽约时报》誉为“可能带领我们找到另一个地球的女人”。她说：“我觉得，大家现在还顾不上为新发现感到兴奋。”

空间探索的开展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它涉及对未来的特别思考，并且要求我们以自己体验去想象这个独立的现实。当未来的情况都属于“大未知”时，要求人们现在立刻思考宇宙似乎很荒唐。

资料来源 The Atla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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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玛丽娜 • 科伦（Marina Koren）是《大西洋月刊》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