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研究物质的有序状态,很可能Bernard Palissy的继承者是在更多地从事物质的无序状态的研究。但这不能算是一种时尚。

五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会加工材料,比如制作瓶罐、皮革和宝剑;五百多年前,实验的方法就已经建立;五十多年来,由于原子物理和量子力学的进步,物质现在所呈现的不同形态成为可以理解的了:为什么这种物质是透明的,而那种是不透明的?为什么这种物质是固体而那种是液体?那么,我们要问:有关物质的科学将向哪个方向进步呢?在通讯社的电讯或计划者的草案中所得到的答案通常是这样的:今后可能将颠倒过去所遵循的步骤的次序——不是去研究现成的物质和它们所呈现的多种效应是为了得到某种新的效应而去发明新的物质。这一点大多是由于受半导体、晶体管、电子显微镜或塑料等的历史的影响。人们进一步注意到这一建设性的步骤有时要受到重型设备的影响:比如在Toulouse的巨大的显微镜,在Grenoble的高流量的反应堆,或Orsay的月球测距实验室,它们各自产生着为研究原子的精确构造所必需的,具有良好选择性的电子、中子和光子。

于是,在公众的看法中,这样的研究归结为两幅图景:新的产品和笨重的设备。我个人以为,这些图景是不甚确切的:首先,凝聚态物质的物理学给我们带来的东西远比那些产品目录上所能见到的多;其次,研究者们的工作确实还停留在一个使用轻便工具、小型设备的真正的工匠式的工作。Bernard Palissy(1556年焚烧了家具以制作瓷器)和Ivar Giaever(1959年用蒸发的方法制成第一批隧道二极管的结)我不认为他俩在制作风格上有何重大差异。

协作与混乱

按定义,凝聚态物质是包含有强相互作用的许多个体的系统。这些“个体”可能是原子或分子或分子内部的电子。然而也可能是一个比较小的层次(原子核的核子或“中子星”的核子)或一个较大的层次。这样,法兰西选举集团的行为与每个原子含有一个铁原子的行为并非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在相互激励下,许多磁体将指向一个共同的方向)。选民与磁体似乎遵循着相似的定则。

这些协作现象在十分广阔的领域里都可以见到。人们不断地在近年来已被大大地研究过的新的“链状”、“层状”、“片状”的体系中成群结队地发现这些现象。同时,康奈尔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在1972年发现当氦的稀有同位素(He3)处在“超流”相时也出现上述协作现象。

然而,当要作进一步深入理解时,我们发现长久以来几乎无法分析这些协作的现象。例如半个多世纪以来没有适当的图景能够描述经过精确测量的从液相到固相的转变。直到1971年由于K. Wilson提出了一种新的近似方法重整化群,一切才变得清楚了,协作现象也清楚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这样一种每十年或十五年中出现一次的最优秀的具有先驱作用的思想,它指导着我们以后的所有的创造性工作:G. I. Taylor发现了位错(冶金学的关键),B. Josephson1968年提出超流体的隧道效应(可能是21世纪数据处理的关键),K. Wilson在1971年解决了相变问题,他们是未来的塑造者,然而又有多少法国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回到沙堆中去

战后,法国的凝聚态物质的物理学在一些从国外学有所成的研究者们的推动下得到了惊人的恢复。这一时期主要研究小的层次(晶体中的原子或原子核中的核子)。在我看来,这一层次的主要原理事实上相对地说已经很好地搞通了。比如在晶体的光学性质方面,我以为不会再发生多少奇迹。将来的问题,并不总是在原子这一层次,而经常会在一个更大一点的层次上。首先必须在这里提及缺陷物理学(线缺陷和点缺陷),近年来已获得极大进展。还可以举另一门在古代就出名的学科作为例子:流体力学。人们知道,在下方加热的液体会变得不稳定,然而这一古老现象的某些不容怀疑的方面由于卓越的实验(光学和热学的)与选择了新的液体(液晶、电解液、超流体)开始产生了新的内容。最令人吃惊的是那人们称作“无序”的现象:当最初是简单的流体变成无规则时(比如,如果人们在下方长久地加热一锅水),就发生了“无序”现象。无序现象的定理才刚刚开始同时纳入实验与数学分析的轨道。另外一个还不十分清楚的领域是强紊流。在一支船桨的后面便产生紊流的现象。大紊流能够分解为小紊流,如此循环重复,我们都希望重整化群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然而至今尽管有严格的理论与实验,还没有迹象表明能够办得到。

对凝聚态物质的兴趣转移得十分迅速:某些五十年代的课题(半导体、磁性……)目前不再有那么多人努力去研究。然而对另一些课题的兴趣在日益增长,特别是那些关系到处于无序状态的体系。人们不是在谈论着原子层次的无序(比如在玻璃中的无序状态),就是在思考着更大得多的层次中的目标。而诸如在我看来似乎是统计力学的沙堆的问题,沙堆平衡时的倾角以及崩塌时的动力学,却无人问津。近几年我们必须劝说研究者们:一个沙丘与银河系或原子核同样可以作为漂亮的研究课题。

研究者们的活动也有它自己的时尚、它的不稳定性和它的惯性。这就使我们必须有一天会同社会学家通过新的跨学科的活动去共同探索这些关系。在那儿,有关凝聚态物质的基本思想会占据它应有的地位。

[La Recherche1979年5月10卷100期515~5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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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兰西专科学院教授,1979年3月19日当选为科学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