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中多义词词义的选择

发布时间：82年10月28日

郑文兰*

这是一个翻译中经常遇到的问题，也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这里想谈谈个人的。一些看法和做法。

一、明确词的多义性（polysémie）

要解决问题，必先认识问题。词汇是语言的构造材料，不掌握某种语言的词汇的含义，就不可能通晓某一种语言；翻译时若不深刻了解原文词汇的意义、用法，就不能准确地用另一种语言材料表达原文的意思。因而，对词汇的了解，是搞好翻译的前提之一。

从词义讲，一个词只有一个意义，这叫词的单义性（monosémie）。除术语外，这种词较少，如法语villa（乡间别墅）等。而绝大部分词，并非只有一个意义；它具有许多意义，这就叫词的多义性。打开任何一本词典，都可以看到一个词后面，往往列举几个乃至几十个意义。先以汉语为例：

我们汉语中的“说”、可以表示“说话”、“讲”、“告诉”、“解说”、“说服”、“说法”、“学说”，“说白”等。

法语中的“son”，可以表示名词“声音、音调”、“糠、麩子”或主有形容词“他（她、它）的”。在口语里“sont”是动词être（是）的直陈现在时第三人称复数，但由于字母t不发音，听起来同“son”一样。有位法国专家说过：“一个单词，就是一个储存库，包含多种意义，供人选择”。

由上例可知，一个词的多义现象，有同形异义、同音异义（这对口译有困难）。此外，词的多义还表现在本义和转义，如俄语中的“ключ”，本义是“钥匙”，后来工业发达，把开机器的螺旋扳，也叫做“ключ”；开锁必须用“钥匙”，从这个意义上，把事物或问题的“关键”，也喻为法语里也同样：“clé”本义是“钥匙”，从这个本义出发，转而可指称“扳手”、“开关”；“电键”；“关键”、“要害”等。英语中的“key”也不例外。足见一词多义是各种语言中的普遍现象。

词的多义性虽属普遍现象，但在具体语句里，词却又只能是单义的，否则，人家就难以理解。所以，翻译中遇到多义词，我们要谨慎从事，要反复推敲。从理解原文到译成本族语的整个过程中，都有一个选择词义的问题。那就是对原文中多义词词义的辨别与选择。接着还有个选择译文语言中最恰当的词去表达原文的问题。这对译文的质量有决定性作用。尤其是科技文献资料的翻译，要确定一个多义词在原文中的含义，不仅要求有一定的外语水平，还要求具有相当的科技知识。如若草率从事，望文生义，难免闹笑话，甚至铸成大错。如：

L'électronique prefigure les realizations fantastiques de notre temps. Elle fait de l'atome une sorte d'organe moteur…

上述原文结构简单，看上去不难处理，然而，稍有不慎，译句未必能准确达意。现以第二句为例，比较几种译句：

电子技术揭开了当代辉煌成就的序幕。① 她把原子变成了柑桔状的发动机。......② 她使原子成为一种原动构件。......③ 她使原子变成一种发动机。......④ 它使原子成为一种动力装置。

译句①中突出的问题在于把“organe moteur”译成“柑桔状的发动机”，这是一个笑话，犯了望文生义之弊，也许是把“organe”和译者记忆中的英语名词“orange”联系起来，的确词形大同小异，也许是把“organe”当作法语名词“orange”（与英语同形、同义）的误解；其次，对多义词“moteur”在句中的语法特征，未加分析。它是形容词（发动的、驱动的），译者误解为名词（发动机、马达）；它说明名词“organe”，不可能被“d'organe”所说明。

译句②对多义词“organe”的词义选择欠合适；名词“organe”可表示：器官；机械、机件、装置；零件、元件等。它与形容词“moteur”（发动的、驱动的）连用，译为“原动构件”，意思欠明确，从汉语讲，不符合“连用”、“通用”、“惯用”的要求。

译句③，看起来句意明确，但是把原文中fait de qch. qch.（使…变成…）照格式译为“她使原子变成一种发动机”。从译文逻辑上讲，似乎不太合适：原子与发动机是两个事物，“原子”怎能变成“发动机”呢？按原文逐词理解，应是：把原子（能）用之于发动装置上。所以，译句4把句中主语“elle”（代表前句中的l'électronique），未硬译成“她”，而是按汉语习惯译为“它”，把动词“fait de qch qch.”译为“使……成为…”，结合句中“…fait de l'atome une sorte…”译为“它使原子成为一种…”，而“sorte”的补语“d'organe”译成“装置”，加上其后的形容词“moteur”，全句便成：“它使原子成为一种动力（的）装置”。这里译者对原文中的多义词“oreane”与“moteur”的词义辨别和选择，都较为合适、明确，表达了原文的意思。记得有人讲过一句体会很深刻的话：“合适的词放在合适的地方，准确表达了原文的意思，就是好翻译”。“合适的词”不是轻易可得，必须通过钻研原文、深入细致地辨别和挑选。它是表达的基础；“放在合适的地方”，是表达的第二步，属翻译技巧。

二、怎样选择词义呢？

1. 勤查词典与各种工具书：

科技翻译中，译者首先要把原文仔细阅读，了解原文资料属什么专业？谈什么具体问题？（这对非科技人员接受翻译任务，尤为必要。）阅读时将疑点，一一标出记号，待分别查考；遇到多义词，切忌匆匆用自己脑子里那个常用词义去套，要勤查词典。查阅时，必须把多义词的各种含义一一考虑；因为各种含义虽大致相仿，但是仍存在细微的差异。特别注意词义前注明的专业学科，然后查考该专业的各种词典，以便解决多义问题。判别与选择词义要联系句子的内容、事实以及全篇的中心问题，要根据语言结构规律等方面。凡与内容、事实无关，或有违语言规范的意义，均可淘汰，直到一个合适的词义为止。假如外汉词典不能解决问题，就得设法利用其他工具书：

（1）原版词典：原版词典解释详尽，从词例或例句中，可体会出词义的范围，便于我们判别和选择。

（2）原版百科词典：有时一般原版词典，由于收词有限，仍不能解决问题。可利用原版百科词典。这种词典图文并茂，我们的疑难往往都可从中得到解决，有时正好找到“对口”的词例。

（3）汉语辞海之类：当你好不容易查出词义，但仍难确定，甚至对词义的理解有模糊时，就可请教辞海这类工具书，以便更有信心地选定词义。

（4）其他外语词典：在解决多义词这类问题时，可能有在西汉、德汉、英汉词典里查到有关词语从而获得解决法语词义的启示；尤其是英汉词典，这与大量英语词语进入现代法语，出现了franglais（法英语）的形式有关。

2. 采用“词义分析法”：

当前科学技术发展日新月异，新事物层出不穷，而各种词典与工具书从编写到出版，总有一个过程，甚至是较长的过程，故而往往落后于现实。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多义词的疑难，可采用“词义分析法”。即根据词的本义、转义以及与其他词语搭配（指上、下文）后所赋予的新义考虑选择。如：

法语名词tête，原为“罐子”，后以“罐子”譬喻“头”；根据“头”的位置、形状、重要性、能思维等等特征，又产生了许多与“头”有联系的转义：“顶端”、“开头部分”……如：

tête de division分度头；

tête du piston活塞顶；

tête de ligne出发点、起点；

tête的多义据说有60多个。

3. 从概括性词义找具体含义：

这就是说，从某一词义的概括性出发，考虑原文中的具体事物特征来辨别和选择词义。如法语名词opération，指的是“活动”、“动作”，这个词义是高度概括的。各种各样的活动都可称为opération。然而，它在不同的场合，就有不同的含义。工业方面的opération是“操作、工序”等，医务方面的opération是“手术”，数学的opération是“运算”，化学的opération是“实验”，军事的opération是“作战”，商人的opération是“买卖”，银行家的opération。是“投机”，小偷的opération则是“偷窃”，等等。

又如法语动词Prendre是指“拿”，但这一动作，也是很概括的，而可以“拿”的东西，又是千差万别的，于是prendre用在不同的情况下，与不同的词语搭配后，其含义就多了：

Il sort un étui à cigarette en or et prend une cigarette（他掏出一个金烟盒，取出一支香烟）。

prendre un grand verre d'eau（喝一大杯水）；

prendre la Bastille（攻占巴斯底狱）；

prendre beaucoup de temps（花费了很多时间）；

prendre le départ（启程、出发、起飞）；这里动词Prendre有“作出、表现出”等含义，和表示动作、状态的名词连用，该名词的词义便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