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哥白尼和伽利略开创了地球和天体运动方式的新思维,安德烈 · 维萨里(Andreas Vesalius,1514-1564)则改变了西方关于人体结构的旧观念。1543年,维萨里关于微观世界的宏论《人体的构造》出版了。同一年,哥白尼出版了一本革命性的论著,指出太阳是宇宙的中心而不是地球。维萨里发掘了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原著并继承了人文主义的医学传统,他是第一代整理盖伦著作的学者之一。从他的工作领域来看,维萨里既是典型的学者和人文主义者,也是医生、解剖学家和艺术家。不像林耐和盖阿斯,维萨里能够明确地、公开地指出前人的错误。通过他以前的知识和观察,维萨里逐渐意识到人体解剖必须通过“人体本身”来学习而不是通过盖伦的书本。维萨里认为他的工作是自盖伦时代以来解剖知识的第一次真正进步。可以这样说,维萨里是在盖伦去世时的人体解剖学水平上开始研究人体解剖的。

根据一位米兰医生吉罗拉莫 · 卡达诺(Girolamo Cardano)的星占术推算出维萨里是在1514年12月31日上午5时45分出生于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维萨里降生到一个医生、药师和受皇家保护的世界。他的父亲是查尔斯五世的贴身药剂师,经常随皇帝旅行。年轻时,维萨里开始通过解剖小老鼠和其它小动物来学习解剖学。虽然他在极端保守的巴黎大学和卢旺大学学习过,但他好奇的天性并没有被磨灭。

当维萨里在巴黎大学学习时,他做了雅克布 · 西尔维(J. Sylvius,1478?1555)的助手。西尔维是一个极端保守的人,他只把解剖人体作为追随盖伦理疗的一种手段。很不幸,巴黎大学的学术气息是如此的令人窒息以致于维萨里决定即使没有学位也要离开。1537年秋,维萨里到帕度亚大学医学院注册,这是一所历史悠久但相当富有朝气的院校。1537年12月,他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并被任命为解剖学和外科学讲师和示范者。一段时间里,维萨里给解剖学家和他的听众上的解剖课从早晨开始一直到晚上达3个星期。为了减少尸体腐败的问题,解剖安排在冬季。许多尸体同时使用以便清楚展示身体不同的每一部分。解剖先以研究骨骼开始,以后是肌肉、血管、神经、腹腔和胸腔的器官及脑。

到1538年,维萨里开始意识到盖伦解剖学和他的观察不同,但当这个年轻解剖学家公开向盖伦理论挑战时,西尔维斥责这个以前的学生为疯子、肮脏、邪恶、说谎的人以及其它现在都不使用的形容词。作为回答,维萨里告诉他的学生说从屠夫那里学到的有时也比某些有名教授讲课来的多。谈起他以前老师的解剖技巧,维萨里说西尔维的刀花在餐桌上的时间比解剖室里的时间还要多。1539年,帕多瓦法庭的一位法官对维萨里的工作很感兴趣,于是把死囚的尸体送给他并设定死刑的执行时间以更适宜解剖学家。

最后为了显示他和盖伦的不同,维萨里安排了一堂公开解剖课以说明人类和类人猿骨骼的200处不同,同时他提醒他的听众盖伦的著作是以类人猿的解剖为基础的。暴怒的盖伦派学者的敌对反应是不可避免的。维萨里派的解剖学家被诋毁为“医家中的路德”,以此为理由认为医学创新者就如同异端马丁 · 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对宗教的影响一样危险。厌倦了争论,维萨里做了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国王查尔斯五世的宫廷医生,并为他致力于《人体的构造》的写作。不久,维萨里就发现宫廷生活和风风雨雨的学术界一样令人不快。

像国王、主教和贵族也许会资助科学家的研究,但这类顾客也常是最难侍候和最麻烦的。查尔斯五世患有痛风和哮喘病,由于对江湖医术的偏好加剧了其说不清的不适,国王经常把自己的医生借给别的宫廷。因此,在法国国王亨利二世比武受伤后,维萨里和法国外科医生安布路易斯 · 巴累(Ambrosise Pare)一起参与治疗。用4个斩首的囚犯的头颅,维萨里和巴累进行试验来确定受伤的性质并准确预言了亨利二世所受的是致命伤。根据使人疑惑但又刻板的传统,维萨里为从对皇帝的服务中解脱出来或为一次在“活人”身上尸解而赎罪到圣地去朝圣。也许是为了找到一个回帕度亚大学执教的机会,很不幸,维萨里死在归途中。

是什么促使维萨里在当时非常保守的学术气氛下去反对盖伦的权威,去要求解剖学家只用“人体本身”这本完全可信的书本来学习呢?维萨里把自己从盖伦理论中的觉醒归功于发现盖伦从未解剖过人体。除此之外,一本较小的著作《放血录》,关系到静脉切开的实践问题迫使维萨里对盖伦教条产生疑虑。静脉切开是16世纪医学家激烈争论的焦点,没有人建议放弃放血疗法。更有甚者,医学人文主义者抨击腐朽的阿拉伯方法号召回到纯洁的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教导来。

不幸的是,即使是“纯化”了后,盖伦的教义在静脉系统的理论上还是模糊不清。当希波克拉底的教科书自相矛盾或盖伦的理论有冲突时,有哪一个权威可以告诉医生怎样选择静脉切开的位置、放多少血、放血的速度怎样,或者多少时间放一次血呢?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维萨里开始考虑是否能用解剖研究的事实来验证试验的实用性。因为无法忽略解剖研究和临床经验的联系,维萨里遭到医学人文主义者越来越多的批评。他实在不能忍受这些人忽视关于人体的真正工作,却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

《人体的构造》是描述人体的革命性尝试,因为当真相可以从解剖中得来时它的确没有服从于盖伦。维萨里也尽可能地通过文字和图解来说明真相。为配合这本书他精心准备了250幅插图。维萨里将怎样安排插图的具体细节送给出版商以便补充和澄清课本中描写的事物。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维萨里解剖的批评者抨击《人体的构造》是错误的、令人费解的、会引诱学生和解剖学家偏离解剖和直接观察。事实上,通篇著作都强调了解剖的重要性,并详细指导了尸体准备以供解剖用以及在特殊解剖材料上精确工作所需的工具。《人体的构造》是为严肃的解剖学家准备的,但维萨里同时也出了一本小册子,叫作《概要》,这样学生们也可以欣赏到“人体的和谐”了。《概要》包含了11张插图展示了骨骼、肌肉、内脏、神经、静脉和动脉,器官的图片可被划出由读者自己装配。这本著作及图解被剽窃和广泛传播,通常以进一步翻译和摘要的形式却不注明文章和图解的来源。

作为对他的指责的回答,维萨里斥责了那些“内封的普罗米修斯”,他们宣称盖伦总是对的并争辩说那些宣称的错误是人类自古代以来退化的证据。维萨里则说盖伦派的人连第四腕骨和埃及豆都不能分辨,却要破坏他的工作就像他们的先人破坏希罗费罗斯(Herophilus)和埃拉西斯特拉塔(Erasistratus)的工作一样。回忆以前受盖伦的影响,维萨里承认用牛头来说明迷网——盖伦认为是人脑基础的一种血管网的结构。因为无法在尸体中发现,解剖学家将这种不一致随意地解释为:人死后,这种结构随之消失。当维萨里最终确定了盖伦的错误后,他公开宣布这种网状结构在人体根本不存在。和他在解剖学上的创新之举相比,维萨里在生理学和胚胎学上并不比亚里士多德和盖伦有更进一步的研究。他极尽详细地描述了心脏、动脉和静脉的结构并对盖伦宣称的血液由中隔上的孔从右心流到左心提出了质疑,但血液流动形式仍未清楚。这样,盖伦的一些解剖细节受到挑战时,他整个理论体系仍保持完整。例如,排除了迷网在人体中的存在维萨里发现了另一个地方产生动物灵气。因为盖伦认为灵气的产生过程只有在迷网才能进行,其最终的调节包括脑和它的孔穴。维萨里可以把灵气的产生归因于脑动脉而不是不存在的迷网。完成了解剖学的成功,保留了盖伦的生理学,维萨里认为和盖伦用公牛来解释相比,他更能说明上帝造人的精巧。

16世纪以来,解剖学研究成了西方医学的奠基石,无论如何,我们不必完全掌握人体构件的所有名称及维萨里后发现他的解剖学家。让我们稍稍偏离主题一下来关注解剖学和医学教育中存在的普遍问题:尸体的需求和对尸体解剖的长期偏见。

直到最近,解剖学家还被迫通过危险和非法的手段来获得尸体。作为巴黎的一名医学生,为从无名者的公墓中收集骨头,维萨里要和野狗搏斗。在卢旺(Louvain)他偷了一名被绞死的强盗的尸体并把骨头藏在衣服下带回城。维萨里在哪里进行讲演,哪里就有盗墓案发生。一群天真的医学生得到了一具尸体,给他穿好衣服并使他们的宝贝“走进”解剖室好像一个喝醉的学生被拖进教室。胆子太小不能自已获得尸体的解剖学家求助于“盗尸者公司”(他们通过盗墓、诈骗和谋杀来获得尸体)。在英国,乔治二世谋杀案的罪犯的尸体也被认为罪大恶极,需要“处死”,授权皇家学院的外科医生进行解剖作为惩罚外对“邪恶的特别标志”解剖学家和盗尸者、绞刑吏联系在一起对解剖学家来说是耻辱的、危险的。当大多数欧洲国家为解剖研究立法后,在英国、加拿大和美国尸体的采集为人体解剖提供了大量教学素材。那些倡导改善医疗和外科训练条件的人们提醒当局者及其它门外汉:如果外科医生不在尸体上训练的话,病人将被作为学习的代价。

 [A History of Medic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