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副所长黄耀曾说:“做基础时要注意应用,做应用时要注意基础。学化学的人应多些。”
3.1_副本
记者:请您谈谈您所从事的学科和当今国外的发展水平。
黄耀曾:我过去是搞天然有机的,国家需要,现在我又在搞元素有机,包括金属有机和类金属有机,而类金属有机包括硼、磷、砷等有机。首先谈这方面的情况。在'金属有机方面目前世界上水平最高的有西德、美国、日本和英国,其他的如法国等也在搞。
1980年在北京《中、日、美,金属有机化学学术讨论记》,从中可看出我们和这些国家间的差距。在那个会上,中方是由上海有机化学所、大连物理化学所和北京化学所等兰位同志作了三个大报告。美方和日方所作的大报告比我们多,从质量上来讲,他们研究工作做得更系统,因为他们研究的时间已经很长。会后日方主席石井义郎,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日本的一家杂志上。他写道,他在1979年来华的时候,中国在金属有机方面是比较薄弱的一个环节,但是想不到今年他们还能拿出这么多论文来,中国不愧为一个有文化的国家。美方代表认为会议获得意外的成功。
威斯康星大学的韦斯脱先生在回国后写了一封信给我,他说/我打了一个电话给英国的斯东,我同斯东商量认为,你作的有关砷内鎓盐的研究报告工作,还是做得比较系统和完整,是比较有意义的。他就推荐我在《金属有机化学进展》杂志上写一篇文章,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科学家的工作。当然我们在金属有机这方面的工作与日本、美国相比,还相差一大段。总的讲要相差十年到十五年。正好是“四人帮”干扰破坏的那几年,1982年6月14 ~ 18曰,在上海锦江饭店召开第二次讨论会。预先我们在武汉开了全国性的金属有机会议,评选论文,我们这一次的论文比第一次水平要高多了,工作有了进展。这次我们总共提出大的报告三篇,我有一篇,大连化学所有一篇,北京大学有一篇;中型报告(时间约二十分钟)有六篇,不仅数量上有增加,质量上也有所提高。例如稀土金属有机,国外做得并不多,我们则利用我国的稀土资源,做了些金属有机化合物,我们的工作做得还是有成绩的。我们找到一种新的催化剂,可以搞全氟的烯烃和炔烃的聚合。这种新的催化剂叫络合催化剂,它的机理很有意思。这种络合催化剂还可以发展,还可找到更多新的络合催化剂。这是第一个在理论上的意义,在应用上也是很有意义的。聚乙炔有金属性。乙炔聚合后,制成有金属光泽的薄膜,它是奇特的东西,可以做导体,这就是一种有机金属。发现有机金属在世界上是很轰动的。我们研究全氟的炔轻的聚合,全氟的烯烃的聚合,还发现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得到的炔烃和烯烃共聚化合物。所以这就更有意义了,结合到实际,就有发展前途了。大家觉得这个工作还是做得不差的。大连化学物理所发现了一个新的热反应。还有北京大学二位学者从理论上推导金属簇,就是叫作簇的化合物,哪一些应该存在、哪一些不该存在。另外,还有一些偏重于理论方面的研究工作。
我们相信,通过不断召开届际会议、我们的水平会上去的。另外,召开金属有机会议,还有很实用的意义,例如,大连化学物理所有一个工作就是把氢储藏起来,现在中国已经有了氢做成的金属化合物。金属有机这一工作前途很广阔,可以对能源、催化、环保以及对国民经济重要的部门作出贡献。这是谈金属有机。天然有机方面,我们在合成胰岛素和合成核酸的研究工作上,取得相当大的成就,在国际上引起了震动。就是说在生物大分子方面,我们是走在前列的,在天然有机方面我们是比较有基础的。从全国范围来讲,研究天然有机的人也特别的多,因为中国是从中草药开始做起的。在元素有机方面比较薄弱的,还有一个物理有机方面也较薄弱的。现在我们都是在追,总的来讲,有机化学的情况就是这些。
记者:您能对我们的科技发展发表些看法吗?
答:我想详细谈的是理论同实际相结合的问题我认为是这样的:我们要两手抓,一方面抓近期的工作,在做近期工作的时候同产业部门研究单位不要“撞车”,因为现在产业部门研究单位的研究人员不比我们少,经费也不比我们少。我们一手要抓些基础的东西,还有一手抓一些应用的东西。举萃取剂为例,一般冶金用火法,而采用萃取剂叫水法冶金,对一些与金属结合,例如镍铬的分离,就可以用萃取剂来分离,大量提取铀,也是用水法而不是用火法。萃取剂在有机化学所也可以说是比较重要的一项应用性成果。我们搞萃取剂的时候,只能提供技术,提供一个方法,不能搞几吨萃取剂提供给人家,我们不能包打天下,这也不是有机化学所发展的方向。我们还必须研究清楚萃取剂的萃取性能和结构的关系,从而可以寻找新的萃取剂,我们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理论联系实际的题目。再举一个快速电镀的例子,这个方法是把磨损部件放在阴极,另外电镀液用电刷摆在要修理的部位,电镀液就镀上去了,轴承磨损要修理,这是薄薄的一层,但就是这薄薄的一层不密封就不行,一定要修理,修理时就用这种方法,你要它的30丝就30丝。它是利用一个电源控制它,它到30丝时会自动停下来。现在坦克可以在野战时修理,只要带一点电镀液,带一些电源,就可以修理,作战时就可修理,很快,并且镀上去的东西镀得非常牢。是什么金属材料,就配什么溶液,目前我们所已配有十几种溶液。它的原理就是原子的沉积,所以很牢。我们国家现在没有一个专利制度,有的人要仿造,我们也不能叫他不要仿造。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公开它的配方呢?这有个道理,我们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保证质量。我们随便一公开配方,人家都搞,不能保证质量,那么电镀液的牌子就搞坏了,牌子垮了,要恢复很难。这个项目的经济意义就在于推广,而不是保密,为赚钱。做基础时要注意应用,做应用时要注意基础,注意提高。
现在的全国科研队伍有五路大军,其中科学院是一路、国防是一路、产业部门是一路、地方科研机构一路、大学也是一路。这五路大军怎么协调在一起工作,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最近在上海开的化学学部常委会扩大会,就讨论这个问题。一方面我们请了石油部的一位学部委员,请他谈一谈,要求我们做些什么事,电镀液等东西也不一定是科学院主要的发展项目。我们还要寻找一些新的东西,不然怎么叫国际水平呢?产业部门现在搞的东西,我们应当让他们搞。而他们要我们搞的是基础应用研究,如石油部的石油钻探表面活性剂等,不然钻头一用就坏了,中科院研究单位就是要做产业部门研究单位不能做的事情。又如做塑料王聚四氟乙烯,我们实验工厂在做,别的工厂也在做。但在国防上应用,还是要用我们的东西。因为地方上生产的质量不好。两个原因,一个是它管理不严格。第二个原因是应用基础研究没有搞好。这与五路大军的合作,五路大军的协调是很有关系的。现在科学院学部成立了,学部委员中,科学院的人占三分之一,其他的都在学校和产业部门,就在人员数来讲,不是科学院占最多,但是这些同志是学部委员,但在学部里不能“发号施令”。而学部委员所起的作用,主要还是学术评议。最近我们评议了一个应化所,今年评议了一个成都的有机化学所,还准备评议一个兰州的化学物理所和广州的化学所。评议工作,我认为还是起作用的。你这个所的方向任务对不对头?你的比例(基础与应用)合适不合适?你的人员组成如何?学科带头人不多,你就不一定做多少基础的东西,你一定要按胡耀邦词志在学部大会上最后谈的几句话,叫我们深入实际地找课题,要用主人翁态度来搞科学研究。胡克实同志在科学院开了一个工作会议,总结里有这样一句话,就是希望像从前聂总那样来抓,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科研人员不能兼职太多。
记者:当前,世界上各个先进国家都很重视化学和生物这两个领域,我国的情况如何?
答:日本很重视有机化学。日本友人对我们说,你们要注意二个问题,一个是化学,一个是农业。过去我们科技政策有毛病,宣传也不得当。北京大学里学数、理、化三方面的学生的比例1:1:1,应该是什么比例呢?应该是1:2:4,全世界都是这个比例3中国学化学人本来少,因为化学实验要碰到有毒物质,所以有的人看不起化学,但在这次科技交流会上很多攻关课题都牵涉到化工。还有一个笑话,有一个学部委员亲戚的孩子高考的分数很高,大概500多分,录取了化学系。人家就同他讲,你怎么让他念化学,为什么不给他学物理,给他学数学,他分数那么高。看!大家认为化学就应该分数低一点。这与平时宣传有关,一个国家的科学政策不能时而这样讲,时而那样讲。
现在有机化学方面,日本走得很快。日本重视应用,那里学化学的人多,学工科的人也多,学理科的人少。我们派了大量的人去国外学习,但学化学的少,多数是物理。有一次一个考察团去日本考察离子交换膜,因为日本的离子交换能节省大量电能,但团中只有一个是专家,其他都是陪客,我觉得这个不好。今后要多派专家出去考察。
[沈彩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