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院STS研究中心)

前年应邀作为日本东京大学的研究员到日本去,与参与过日本技术预见工作的STS学者进行了一些讨论,日本的技术预见目的是什么?从STS角度来说,第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增强日本在世界经济竞争中的竞争力;第二个就是日本的环境问题,怎么样克服技术的负面影响?200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STS中心召开了中—欧STS国际学术研讨会,英国的“技术的社会形成”学派有多位学者参加,大家有一个共识,就是技术创新是不确定的,是会失败的,要用一种社会因素考虑技术的形成,考虑它的不确定性、风险、失败和社会的认同和接受。

什么是STS

STS是(Science Technology Society)是研究科学、技术与社会相互关系的规律性及其应用,并涉及多学科、多领域的新兴综合性学科。

STS学科产生于60年代的欧美,思想产生在欧洲,特别是英国,它是人们对科学技术整体及后果不断深入认识的过程。20世纪上半叶,甚至在20世纪之前,人们对科学技术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只要发展科学技术,有了科学发现,有了技术发明,一定对社会有利。但是这种观念到了20世纪中叶,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就发生了动摇。因为两次世界大战,当时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对人类造成了非常大的危害,特别是原子弹的问题。因此,当时就有许多人包括科学家提出,科学家是不是只管科学技术研究,不管科学技术对社会造成的后果?这就提出了科学家的社会责任问题。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了对科学技术的批判与反思,主要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进行反思,尤其是以哲学家海德格尔对技术的反思最有代表性。这些讨论使人们认识到,技术不光有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还有负面的影响,人应该控制技术。

在这种背景下,60年代在西方世界产生了一股反科学技术、反文化的思潮。也促使政府采取了一些对策,如美国政府加强了关于环境问题的研究,白宫成立了技术评估办公室等,并在1969年同时成立了三个科学技术与社会的研究中心,分别建在康奈尔大学、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等,标志着STS已经成为一个新兴领域。

STS研究什么

STS研究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科学技术与公共政策。STS理念必须转化为政策才能为经济社会服务;二是科学技术研究,这个是它的核心理论部分;三是科学技术与社会教育。

科学技术与社会教育在美国很发达,公民生活在高科技社会里,每天都要接触高科技的产品,以什么态度看待高科技产品对自己、对社会、对人类的作用,如果没有STS的素养,就不能成为这样的高科技社会中的一个合格公民。因此美国的学校比较重视进行STS的教育,通过STS教育把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综合起来,使学生不仅要了解科学技术的概念,了解科学研究的方法和组成,更主要的是要了解科学技术与社会的相互关系,这已经成为提高公众科技素养的一个重要方面。

STS与技术预见的关系

技术预见属于技术研究的范畴,是STS研究中的一个具有前瞻性和开拓性的新兴领域。STS研究中的科学技术研究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科学研究,一个是技术研究。科学研究或技术研究都不是指纯科学研究或技术研究,而是跟社会结合起来的,是社会的技术研究,与技术预见联系紧密。

技术研究又可以分为内在研究和外在研究。内在技术研究主要是技术自身的研究,包括各个门类技术的效率、质量、趋势等。外在技术研究是技术与社会相互关系的研究。这两种研究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与技术预见研究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或者说技术预见研究正在成为技术研究中一个富有前瞻性的、具有重大意义的新兴领域。

实际上,技术预见研究同样也可以分为内在预见研究和外在预见研究。内在预见研究应该是自身的预见研究,外在预见研究是技术与社会关系的预见研究。

从STS的视角看技术预见的发展趋势

趋势一:在当代科学、技术与社会三者的关系中,技术的核心作用越来越明显

目前科学技术与社会的相互关系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科学是基础,技术是核心,社会是导向。首先从科学和技术的关系来看,技术必须要以科学为基础,离开了相对论、量子力学以及复杂性科学,先进技术的发展是不可能的。在科学与技术的关系中,科学是技术发展的基础。同时,科学本身的发展,也依赖于技术的发明,如克隆技术的发展,就直接带动了生命科学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变化,技术发展成为整个科技创新的前沿。从技术与社会的关系来说,社会是一个导向,就是技术往哪儿发展,有很多技术怎么进行选择?有一个社会的价值选择,涉及到技术与人、技术与自然的关系,其中人的社会价值的导向是实现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高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集中体现和主要标志,现代社会要发展离开高技术是不可能的。从技术和社会的关系来看,技术预见要牢牢把握技术在社会发展中的核心作用。

趋势二:科学与技术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技术在其中的相对独立地位也越来越高

科学与技术的关系,特别是两者的联系与区别是学术界讨论较多的问题,也是实践中人们比较关心的问题。我国习惯上把科学技术连在一起,邓小平同志在1998年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也是把科学技术连在一起的。是将科学与技术连在一起还是分开来称呼,这不仅仅是一个名词问题,也涉及到我们对科学技术的基本观点和看法。

是不是科学技术一起用就影响各自的发展?从STS视角考察,科学技术这个词包括两层含义,一个含义就是科学和技术的并列连用,将“科学和技术”简称为科学技术。第二种含义表示科学技术的内在联系和一体化,科学与技术的界限模糊,体现了一体化的发展趋势。国外科学与技术一般都是分开使用,但是近年以来,也出现了连用的情况,并得到肯定和接受。这说明科学与技术的关系已经呈现出紧密的相关性。

传统观念认为技术是应用科学,这有正确的一面,但不全面。20世纪70年代以后,新科技革命实际上是技术革命。技术的独立地位已经形成并逐渐成为核心的方面。

趋势三:技术社会化,技术价值的两重性越来越突出,科学的社会责任和公正性受到社会关注

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过去人们往往把科学技术看作是一种工具,是服务人类社会的。但却忘了科学技术是人创造的,具有相对独立性,对社会的正面作用或负面作用都是存在的,并且有些是难于预见的,如电冰箱氟利昂的使用。

趋势四:技术人文化,人的价值观念、伦理道德、心理活动、审美情趣、语言符号等人文因素对技术发展的作用越来越大

科学是研究事实的问题,道德是研究价值的问题,但两者的交叉现在越来越明显。现代科学技术作为人类活动的一种形式,或一项社会工程,实际上渗透着人的价值观念。如克隆人问题,就是一项与人类道德高度相关的高技术,赞成与禁止的讨论非常激烈。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简单赞成或是反对,一项技术只要有社会需求,要阻挡是不可能的,只要对人类的根本利益是有利的就应赞成,对人类不利的就要反对。技术的发展要受人类道德、规范的约束,同时人类道德要随着社会的进步而发展。这应该是对这个问题的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趋势五:技术绿色化,生态环境因素在技术发展中将具有越来越巨大的导向作用

趋势六:技术发展的不确定性,技术安全和风险问题越来越重要

技术的发展具有不确定性,存在技术的安全问题,也包括对人类自身的安全,如英国疯牛病在公众间造成的混乱。技术安全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技术本身,甚至涉及到食品安全、生态安全、地球安全各种各样的安全问题。技术预见要符合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成功的技术预见需要考虑各种因素的作用,并且也有不确定性和风险性。失败的技术预见对科技政策的影响是负面的,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正确运用技术预见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