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官僚政治体制和诸多沉疴痼疾,印度生物技术司负责人K.维贾伊拉哈万(K.Vijay Raghavan)决心致力于改变这种低效的政府管理模式,在印度创建一套全新的生命科学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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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贾伊拉哈万在班加罗尔的办公室里

 

  4月12日,K·维贾伊拉哈万(下称维贾伊)在他的Facebook上对其2 500多个好友宣布了一个计划:印度生物技术司(DBT)将成立海洋生物学研究所,同时在辽阔的海岸线上建立多个观测站。DBT是印度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资金管理机构,由维贾伊领导。短短数小时之内,便收到了500个赞和60多条表示祝贺的回复。
 
  对于维贾伊的这项计划,有一个研究生称,这项计划的重大意义毋庸置疑,但DBT应该让那些已经受过资助的科学家对自己的科研质量负责。维贾伊很快回复:“你的建议十分明智,也极其正确!我们将时刻记住你的提醒,便于让我们的资金尽可能的转化为科研成果。”
 
  政府工作人员对民意反应是如此地迅速,这在印度这样一个充斥着官僚等级制度的国家里是不多见的。在加州拉霍亚索尔克生物科学研究所工作的英德·维尔马(Inder Verma)如此说。维尔马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担任印度政府的科学顾问,他认为维贾伊给印度科学界带来了一股清风。
 
  维贾伊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果蝇遗传学家,他曾参与创建了位于班加罗尔的印度国家生物科学中心(NCBS),从建立之日起,NCBS就成为印度最有声望的研究机构之一。2013年1月,他辞去了NCBS主任职位来到了DBT。他说自己想给印度科学界注入一股清风,让科学家们团结协作、解决问题。在这一宏伟目标的实现过程中,他的公开表态接近谨慎:“我不会愚蠢地去尝试改变一切,而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逐渐改变。”
 
  科学家们对于他制定的目标很乐观。“像维贾伊这样实干的科学家兼政府部门的管理者很少见了,”干细胞生物学家、与维贾伊同事7年之久的乔特斯那·达万(JyotsnaDhawan)说,“科学界对他普遍怀有很高的期望。”
 
  不过,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问题依然存在,包括与新德里黑暗的政治风气和DBT艰难的拨款过程,前者以把任何计划拖入官僚作风的泥潭中著称。虽然DBT是高校研究最大的资金来源,但每年140亿卢比(相当于225百万美元)的经费只是他国类似机构的九牛一毛,比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
 
  鉴于面临的挑战,最热心的祝福者也仍然有所疑虑。“前景难以想象,即使是像维贾伊这样有能力又有远见的人,要想在低效而官僚的科学管理体系中开辟出一条路也十分艰辛。”达万表示。
 

求知若渴

  维贾伊自述为“飞行儿童”,在其成长过程中每隔几年就搬一次家,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印度。他求知若渴,在少年时代经常往返于英国文化委员会和美国新闻处,阅读所能找到的每一本书和杂志。“在网络时代前,这就是我的精神食粮。”他说。
 
  在坎普尔的印度科技学院完成了化学工程专业的学习后,维贾伊准备去瑞士攻读生物工程博士学位。临行前,他偶然看到分子生物学家奥贝德·西迪基(Obaid Siddiqi)的一篇关于利用遗传学手段研究神经系统的文章。虽然这与他最初选择的研究方向相去甚远,然而他觉得这是理解遗传学体系的途径之一,“这令我太激动了。”
 
  维贾伊于是在孟买的塔塔基础研究院(TIFR)找到了西迪基,由此开始了他的博士生涯。当时的TIFR给予学生充分的自由。“你可以选择喜欢的方向,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合作伙伴,”维贾伊说,“这是一段令人愉快的经历。”
 
  渐渐地,TIFR开始弥漫起自鸣得意和任人唯亲的气氛,这使西迪基很灰心。事实上,他一直在设想建立一个新的研究中心,也找过维贾伊。期间,维贾伊在英国剑桥大学分子生物学实验室进修,后来又去了位于帕萨迪纳的加州理工学院做博士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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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维贾伊拉哈万(前排右1)在塔塔基础研究院的合影,后排左1为奥贝德·西迪基

 

从头开始

  1988年,维贾伊离开加州理工学院回到了印度,在TIFR里成立了自己的实验室,并与西迪基等人筹划成立NCBS事宜。西迪基作为创始人,但机构的发展更多地依赖于维贾伊等人。从NCBS创立之初,维贾伊便开始招募受过多学科训练、掌握尖端技术的人才。统计学家帕尔塔·玛祖达尔(ParthaMajumder)说:“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远见。”
 
  1991年,维贾伊在班加罗尔建立了NCBS的第一个实验室。他回忆说,当时位于印度科学院射电天文学楼一层的NCBS像似个“窝棚”。在组建初期,维贾伊依然取得了令人赞叹的科学成果:用借来的设备进行了一系列设计巧妙的遗传学实验,定义了果蝇肌肉发育中的特殊事件,并写出了引人注目的论文。
 
  实验室其他成员,如盖提·哈桑(GaitiHasan)、M.K.马修(M.K.Mathew)和贾亚纳特·乌德冈卡尔(JayantUdgaonkar),都相继在细胞信号转导和蛋白质折叠领域发表了开创性文章。鉴于这些开创性的研究工作,吸引了更多科学家的关注。“对有意加入我们团队的人,我们愿意提供一切帮助,”维贾伊说。
 
  1993年维贾伊得知,在纽约工作的细胞生物学家萨蒂亚吉特·马约尔(Satyajit Mayor)有意加盟NCBS,前提是需配置蔡司倒置显微镜仪器,维贾伊当时允诺从来自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金中购置。但TIFR和印度政府的相关采购规定致使这一仪器拖延了数年后才落实。
 
  对于这次与政府的谈判,马约尔所知道的就是,一次他在晚上给维贾伊的一封邮件中告诉他,他不能加盟NCBS的原因是没有所需的倒置显微镜。马约尔第二天早上就收到回复:“显微镜会有的。”18个月之后,马约尔如愿加入了NCBS。
 

一流机构

  1996年,维贾伊接替西迪基成为NCBS主任。在NCBS的发展过程中,他致力于把NCBS打造成一个民主和谐的机构,鼓励大家提意见,包括研究生都有发言权。在开展任何新计划之前,他总是要听取大家的看法,直至统一。现任NCBS主任马约尔说。
 
  1999年,NCBS准备设立一个野生动物与生态保护学硕士点。最初,22个教授中只有3、4个支持。在一次会议上,维贾伊仔细听取了各方的意见,最终说服了所有人。“散会之后,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马约尔说,“通过讨论、对话和辩论,最终统一了大家的观点。这种‘维贾伊’式的方法非常睿智。”
 
  这个硕士点办得非常成功,如今在印度已建立了8个野外工作站,团队成员有来自美国、德国的科学家。当维贾伊离开NCBS时,NCBS已被公认为印度第一流的研究机构。
 
  如同维贾伊一样,前DBT负责人马哈拉杰·K·班(Maharaj KishanBhan)在致力于印度科学事业的现代化过程中同样起了很大作用,包括独立开发低成本的轮状病毒疫苗,建立支持创业者的组织。“如果马哈拉杰在某些方面没有取得成功,”维尔马说,“也许他太急于求成了,这也是维贾伊所面临的情况。”
 
  和其他一些高水平研究所一样,NCBS也属于印度科学界的异类。数十年来,这个国家的大部分科学事业受到同样问题的阻碍――没完没了的等待试剂、科学家们无休止地填写课题申请书等。
 

回到原点

  维贾伊坦承,印度在科学上的投入不能与美国、欧洲和中国相提并论,但利用本国的优势开展国际合作,印度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到DBT后,他决定优先发展基础科学研究,在印度比较领先的计算生物学领域对科学家开展培训,以及消除专业之间的障碍。
 
  “他的远见卓识在于认识到基础科学的重要性。”布兰迪斯大学神经科学家伊夫·马德(Eve Marder)说。马德与维贾伊同为弗吉尼亚州阿什本的珍妮亚研究院的科学顾问。
 
  创立DBT海洋生物学研究所就是一个例证。为了纪录和鉴别生物多样性,DBT(当然也是维贾伊)为此提出了这一计划。参与合作筹建的机构有印度空间研究组织(ISRO)和印度地球科学部,包括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和法国巴黎第六大学参与帮助培训印度的研究人员。作为这一计划的一部分,维贾伊把包括卫生、孕妇保健、营养等部门进行了统筹,为的是弥补DBT的预算不足。
 
  在未来几年中,维贾伊还计划效仿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在印度建立一个类似的科学组织,使之成为一个国际合作中心,以吸引国际顶级的免疫学、数学、工程学、医学等领域的专家与国内同行共同工作,或为科研工作者提供在线培训。在憧憬未来前景时,他说:“用不了多年时间,印度就会出现大批高质量的人才,工程师和医生。”
 
  为了使印度在生物信息学和定量生物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眼下,维贾伊正和印度的数学家和计算机科学家一起,在筹划如何解决生物学中的一些问题――该领域并不像传统生物学需投入大笔资金。
 
  为了顺利施行以上计划,维贾伊打算实施“推动”和“鞭策”的奖惩办法。过去,DBT在年初制定的财政拨款方案后很少有更改。去年,他从DBT制定的年度预算中拿出3 300万美元,作为由国际专家参与评审的创新想法的奖励基金。然而,动用这笔经费自然会减少对实验室的拨款。不过,维贾伊不为所动:“究竟什么是优秀,什么又是虚有其表,现在是提升我们判断力的时候了。”维贾伊还改进了资金审批流程,即改进了DBT的在线申请系统,并在DBT首次引入开放获取和利益回避政策。
 
  “人们抱怨印度的种种问题,却很少有人真正去做些什么。如果我们能脚踏实地的行动,现状就会改变。”维贾伊如是说。但有些同事在为他担忧。马约尔认为,维贾伊的弱点在于对共识与和谐的渴望,过于理想化了。“他把每个人都想得太好,但现实生活并不是这样的。”在政府部门工作,如果其他人不能与维贾伊分享他的远见,就如同他在NCBS一样,事事亲力亲为,终究会精疲力竭的。
 
  目前,维贾伊丝毫没有一点倦怠的迹象,同时还主持着一个实验室,虽然规模较小,但每晚跟他的团队通过Skpe讨论,周末回到班加罗尔。除了在Twitter和Fackebook上发布消息,他还写博客,每周还要抽时间跑几次步,他很享受这一切。
 
  “我必须告诉你工作的简单规则。如果你早上醒来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那你最好辞职。”维贾伊说,“现在我不仅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每天醒来都很兴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工作。”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则 鸣